——「如果你也是栗色头发就好了。」
在变淡的记忆中,想起的总是母亲的这句话。
我已经想不起她是跟谁比较而说出这句话的。是哥哥,还是妹妹?或者是童年的朋友?总之,我的发色不是栗色,而幼时的我以为「自己如果是栗色头发,就会受到喜爱」。
明明是不可能的。
因为能力的代价,过去的记忆已经消失大半,连名字都想不起来。即便如此,在某个瞬间,脑中仍旧会响起母亲的话,一定是因为那关系到我这个存在的内核。
我一直想要成为别人。
我想要成为某个人。
也因此,我变成了别人。
……可是我们不都是这样吗?我们一直挣扎着,想要变成不是自己的某人、被喜爱与赞赏的某人,在难以呼吸的状态下伸出手。
我只有一项特别的能力。只有这一项。
要是干脆放弃生命,或许会比较轻松,但我也无法放弃,只能凭着意气、恐惧与些微的希望依附生命,踩着他人生存。一出生就持续被比较的我们,知道被吹捧的只有一小撮特别的人。即便如此,我们仍无法承认自己真正的模样,因为嫉妒与憎恨而疯狂。
到处都有的「我」,究竟有什么价值?
每个人都一样。
人类都是嫉妒他人的怪物。
没错,不只是我。他一定也一样。
只是生活方式稍微有点不同。
只是想要当的人物不一样。
我和他的差别,就只有这样。
珠子醒来,看到的是远处在燃烧中下沉的船。
虽然是严峻的景象,但却没有真实感。燃烧的火焰照亮夜晚的海洋,倾斜的船舶宛若矗立在世界尽头的巨大墓碑,甚至感觉很美。不知那是在悼念谁的死亡。
接着她发觉到自己全身湿透,特地买的礼服也泡汤了。虽然说是为了工作,可是这套衣服真的很贵。
然而在这个瞬间,她理解到一切。
「对了,我……」
她被那名戴墨镜的男子勒住了脖子。
她回头,看到异常美丽的绿眼睛。
与「正直」或「善良」无缘、也因此才美丽的眼睛,很像某个人。
「不用抬起身体也没关系。或者应该说,如果要起身就得小心点,免得救生艇沉下去。」
制止珠子的,是以抱着她的姿势看守着她的男人。
是椥辻未练。
「椥辻……监察官?这里是……」
「瞳孔和脉搏应该都没问题,现在先休息吧。」
珠子有无数问题想要问。
交易结果怎么样了?C文件下落如何?「绿眼怪物」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船沉了,自己坐在救生艇上?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了?
未练或许察觉到她的疑问,以温柔的声音对她说:
「……一切都结束了。多亏你们的帮忙。谢谢——」
他低下头。
就像是在由衷感谢。
或者是为了某种理由在道歉。
「他在另一艘救生艇上,马上就能见面,所以你现在先忘记一切,休息吧。」
「这样啊……」
太好了。
这是珠子直率的感想。
东弥一定是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大展身手,解决事件。珠子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窝囊、太碍事了。她心想,「下次一定要努力」。下次她一定要完成某件事,这一来身为他的上司、站在他身旁才不会丢脸。
双冈珠子并不知情。
虽然说遭到门前攻击是纯粹的失误,但是「机舱附近可能有些线索」的预感命中了。
即使不是刻意的,但因为珠子在那里,使得阿巴顿的刺客躲在船体底部无法出来,也因此炸弹并没有设置得很完美,最终大幅减轻整艘船的受害程度。
她的行为虽然有很多愚蠢的部分,但也有一定的价值。
「……这样啊……」
没错,她不知道。
——戻桥东弥并没有坐上救生艇。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对了,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功劳,谢谢。」
所以休息吧。
未练反复这么说。
不要紧,已经不要紧了。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那就好……」
双冈珠子说完这句话,再度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