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伦蒂娜不禁哑口无言。米隆对著愣在原地的黑发战姬低吼道:
「要是、要是冯伦伯爵提出了会加害卢斯兰殿下玉体的要求,那该如何是好!难道不该先献上这颗人头,好博取他的欢心吗!」
在说到「这颗人头」的时候,米隆布满皱纹的手指滑过了瓦雷利的脖子。
凡伦蒂娜愣愣地望著老侍从长,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这名男子为了延续卢斯兰的寿命,不惜献上瓦雷利的性命。他并没有失去理智,而是极为严肃地表现出极致的忠诚心,而这份忠诚心甚至看起来有些丑陋。
「——我明白了,那在下就依照您的想法行事吧。」
凡伦蒂娜将艾萨帝斯扛上肩,双手摆出了架势,并以这样的动作朝著米隆凑近一步。老侍从长皱起了眉头。
「您这是什么意思?不,把龙具扔掉吧,凡伦蒂娜阁下。」
「与冯伦伯爵的交涉,就由在下全权负责。在下会带著殿下的人头和您的头颅前去会面的——这都是为了卢斯兰殿下好啊。」
「说什么蠢话……!」
米隆露出愕然的神情吶喊道。凡伦蒂娜又跨出了一步拉近距离。
「在下是相当认真的哟。您既然贵为侍从长,那项上人头自然是有其价值的吧?」
凡伦蒂娜强忍著几乎要压垮自己的疲惫感和压力,对米隆露出了微笑。她将黑发一甩,蹬地冲出。米隆发出惨叫声,在退后的同时将瓦雷利用力一推。瓦雷利的身子重重一晃,眼看就要摔出城墙之外。
传来了「铿」的一声尖响——那是龙具落地的声响。凡伦蒂娜扔下龙具冲向瓦雷利,总算在他的身子摔入半空前抱住了他。
「……蒂娜?」
瓦雷利似乎醒了,他在凡伦蒂娜的臂膀中出声唤道。
下一瞬间,凡伦蒂娜的腰部传来了一道冲击。
黑发战姬抱著瓦雷利,侧首望去,只见她的腰间穿出了一截短剑的剑柄。泊泊流出的鲜血以惊人的速度染红了纯白色的礼服。她视线一转,只见侍从长正铁青著一张脸,左右晃著身子向后退去。
「陛下、陛下……臣讨伐了王室的敌人!臣……」
米隆像是在梦呓似地喃喃自语,再次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意识已然逃离现实,对著幻想世界的居民说起话来。
然而,凡伦蒂娜蕴含著怒火的视线,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在察觉那道锐利的目光后,米隆倒抽了一口气,又往后退了一步——这时,他的脚掌踏出了城墙外头。
米隆没发出叫声,他带著一张写满惊愕的脸孔向下摔落,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头。凡伦蒂娜抱著瓦雷利,探头窥探下方的状况。只见米隆的身体大半被隐没在昏暗之中,四肢像是坏掉的人偶般扭曲变形。
凡伦蒂娜忽然闪过了一个奇妙的念头——米隆之所以会采取行动,是不是维克特王想让卢斯兰坐上王位的执念在死后作祟呢?在八年前一度化为乌有的这份执念,是否随著王子的康复而再次复活,并在国王驾崩后转移到那名老人的身上呢……
凡伦蒂娜逐渐变得浑身无力。她贴著墙壁,瘫软地颓坐下来。
「蒂娜……!」
瓦雷利悲恸地吶喊道。「殿下——」凡伦蒂娜在出声唤他之际,才察觉发出声音是一件极为难受的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身子也益发沉重。
「恕在下冒犯,能请您将卢斯兰殿下唤来这里吗……?」
在逐渐变得昏暗的城墙上头,凡伦蒂娜看见了双眼泛泪的瓦雷利频频点头的模样。她在听著过于年轻的王子快步离去的脚步声,顶著朦胧的脑袋思考起有些不著边际的想法。
这似乎就是自己能力的极限了。看来,自己也只是觊觎王座却卒于半途的其中一员罢了。心中并非没有懊悔之意,只是如今已是临死之际,若还去假设种种如果的话,既毫无意义,又显得过于可悲。话又说回来,自己居然不是死于沙场,也非亡于谋略,而是为了守护一名孩童而死。然而,一想到瓦雷利的存在,她的胸口就洋溢出一股满足的心情。至少我保住了——
「蒂娜。」
忽然被人以昵称叫唤,让凡伦蒂娜的意识回到了现实之中。她这才发现正坐在一滩由自身鲜血汇聚而成的血塘之中。看来自己似乎是在不知不觉间昏厥过去了。
她抬起脸庞,随即看到了身穿松垮服饰的卢斯兰站在身边,而瓦雷利也伫立在旁。
沛特罗夫——她想喊出这个名字。她的意识并没有陷入混乱,而是想告诉卢斯兰自己早已知情。然而,从她口中发出的,却只有几声吐息。
卢斯兰以双臂将凡伦蒂娜抱了起来。王子似乎已从黑发战姬的表情看出她已回天乏术,瓦雷利则是拚命将艾萨帝斯扛上了肩膀。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听完这句话后,凡伦蒂娜的意识再次中断。当她再次醒转之际,映入朦胧视野之中的,是看似中庭的光景。她似乎被搬下了城墙。凡伦蒂娜虽然并不知情,但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八年前患了心病的卢斯兰纵火的场所。
「艾萨帝斯……」
凡伦蒂娜痛苦地低喃道。在察觉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后,她随即想起自己无论无何都该做的事。在主人的呼唤之下,长柄巨镰穿透了空间,从瓦雷利的手上转移至凡伦蒂娜的手中。
「艾萨帝斯。」
凡伦蒂娜再次喊起心爱龙具的名字,像是在感谢它迄今给予的协助般,用力抱住了长柄巨镰,并道出了告别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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