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雷亚斯特瘫坐在树下,正剧烈地喘著气。
满头大汗的他,正因剧痛而扭曲著脸孔。施有金线刺绣的绢服紊乱,被汗水和泥巴弄脏。而包覆著右手的绷带正渗出了血。
他骑过来的马就站在旁边。葛雷亚斯特没有卸下马鞍的心力,就这样安在上头。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葛雷亚斯特没带任何人一起走,独自成功脱离了战场。随从对他来说只是个碍事的存在。
——到了这里,就姑且可以放心了。
这是没有个像样道路的小小树林,由于树木生长得相当茂密,对孤身一人的葛雷亚斯特来说,到处都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他不打算死在这样的战场上。他将会在逃出生天后东山再起,并再次让布琉努陷入混乱。等到下一次的机会到来,他就要将艾莲的一切纳入手中。
这里是蒙图尔的西北方一带。葛雷亚斯特并没有慌不择路。只要在天黑后进入蒙图尔,并和法农碰面的话,他肯定就能休息,也能好好治疗右手。
「堤格尔维尔穆德·冯伦得去处理墨吉涅,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而到时候肯定也会有可趁之机。虽然还不知道吉斯塔特会怎么行动……」
「——对呀,您觉得会怎么行动呢?」
自言自语突然被带著笑意的清丽话声接了话,让葛雷亚斯特把话吞回了肚子里。他急忙伸手去握腰间佩剑,但在他好不容易以不习惯的左手握住剑柄时,一把呈现弧形的巨大刀刃已经抵在葛雷亚斯特的喉头上了。
「好久不见了呢,葛雷亚斯特侯爵。」
从葛雷亚斯特藏身的树木阴影处现身的,正是虚影的幻姬凡伦蒂娜·葛林卡·埃斯堤斯。而抵著葛雷亚斯特脖子、散发著不祥光辉的巨镰,则是被她握在手中的龙具艾萨帝斯。
施有蔷薇花纹装饰的白色礼服,其下襬正随风轻飘。
「是凡伦蒂娜大人啊。前些日子受您照顾了。」
葛雷亚斯特松手离剑,露出笑容向凡伦蒂娜回礼。明知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对方手上,他却还能不改悠哉的神色,可谓胆识过人。
葛雷亚斯特以左手袖子擦拭脸上汗水,并以像是在闲话家常般的口吻问道:
「您是来取我的项上人头吗?」
「就算取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呀。」
黑发战姬也露出了像是在赏花般的甜美微笑回应。若是只看她脸上的表情,恐怕怎么样也联想不到她正拿著巨镰抵著别人的脖子吧。
「我之所以追在葛雷亚斯特侯爵后头,是因为有事想请教。若您愿意解惑的话,我便会笑著目送您离去。」
「……哦?若是我能回答的问题,但问无妨。」
葛雷亚斯特的表情渐渐恢复了既有的冷静和从容。幸好追上自己的是凡伦蒂娜,因为她和自己仍有交涉的余地。不过,他还没有放松戒心的打算。
「——卢斯兰殿下。」
听到凡伦蒂娜说出口的那个名字,葛雷亚斯特皱了一下脸庞。在隔了一拍之后,他像是在确认般回问道:
「您是指维克特王的长子——卢斯兰王子吗?」
「是的。关于卢斯兰殿下究竟是为何才会变成那个样子——我想您应该知道个中原因才对。」
卢斯兰是维克特王的儿子,若没发生什么变故的话,就会是成为下一任吉斯塔特王的男人。然而,他却在数年前罹患了心病,放火烧了宫殿。
之后,维克特王便将卢斯兰关在王都席雷吉亚的一处神殿之中
这样的处分形同软禁,但一直到近年之前,国王都没有选定下一任的继承人,因为维克特王一直在等待著爱子取回原本的心灵。
笑容从葛雷亚斯特的脸上褪去。在短短的一个瞬间,葛雷亚斯特静静地观察了凡伦蒂娜的表情。黑发战姬脸上流露的是不带一丝阴霾的无邪笑容,绝大部分的人们都会被她给欺骗过去吧。
然而,葛雷亚斯特清楚地判读出她的眼瞳中藏著野心的光芒。虽说性质不同,但她和自己都是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种。
「好啊。我就告诉您我所知道的一切吧。」
在过了四分之一刻钟后,和凡伦蒂娜告别的葛雷亚斯特骑著马,走在树林之中。他圆满达成了和凡伦蒂娜的交涉。
——那个女人似乎打算在吉斯塔特滋事。
因此,还打算在布琉努继续制造混乱的葛雷亚斯特要是死了,对她来说也会有些不便。灰发侯爵推测,这就是凡伦蒂娜之所以没有杀死自己的理由。
被她牵著鼻子走虽然让葛雷亚斯特不快,但只要想成她偶然地做出了和嘉奴隆的指示相同的行动,不快戚也就少了一些。
——不过,居然找上我询问卢斯兰的事,她的情报嗅觉也很灵敏啊。
葛雷亚斯特之所以调查过卢斯兰,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当成材料使用,但现在似乎让给凡伦蒂娜也无妨。只要她能在吉斯塔特制造混乱,肯定就会给葛雷亚斯特很大的方便。
在太阳西沉之际,葛雷亚斯特依照预定进入了蒙图尔,并抵达了法农的宅邸。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被月光骑士军的士兵们发现。
「侯、侯爵阁下……!」
今年将满二十三岁的法农·拉司裴德子爵,因为侯爵的突然来访和他的仪态而受到了双重打击。
「好久不见了,拉司裴德子爵。就像我之前派遣使者交代的一样,要暂时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