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2 火鸟

  艾蕾欧诺拉·维尔塔利亚抵达港都利普诺时,正是莎夏等人与海盗在奥尔席纳岛附近展开激战当天的早晨。

  略显肮脏的长袍将她的身体包得密不透风,长袍的兜帽盖住了她的眼睛。长袍下的衣服被汗水和泥土弄脏,隐藏在兜帽下的银发也蓬乱如麻。

  她的脸颊因为极度疲劳而消瘦憔悴,只剩下红色的双眼散发出混浊的神采。如果被那些习惯以艾莲称呼她的友人们看到她这副模样的话,肯定会吓得目瞪口呆。

  艾莲四天前从莱德梅里兹的公宫出发,她不眠不休、快马加鞭地赶来这里。她手中牵着的马匹也和主人一样相当疲倦。鬃毛干如杂草,马身也明显地消瘦了。

  艾莲其实带了两匹马。她从莱德梅里兹出发的时候原本只骑了一匹马,但在进入莱格尼察的领地内时,那匹马已经疲惫不堪,所以在途中又准备了另一匹马来替换。

  她将马匹寄放于城门处。待在门口的守卫收下当作寄放费的银币时,以狐疑的眼神看着艾莲。实在很难想像一个穿着肮脏衣服的旅人身上会带着银币。不过守卫一看到她的身分证,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是在莱德梅里兹公宫任职的侍女艾蕾诺吗?」

  艾莲以无精打采的声音回应了声「是」。她不能以战姬的身分前来这里,所以才准备了伪造的身分证。即便是伪造的,但是这张身分证上的所有细节和戳印都是真的。

  守卫把身分证还给艾莲时,又以像是在强调以防万一似的口气说道:

  「不好意思,能请你把头上的帽子脱下来吗?」

  艾莲顿时犹豫了起来,但她认为对方应该不可能认出她的长相,便一脸不耐地将兜帽往后拉下。可能因为彻夜未眠的呆滞神情令守卫皱了皱眉头,但守卫仔细一瞧,发现眼前的少女有着一张美丽的脸庞。

  「好了,你可以过去了。」

  艾莲把兜帽戴回头上,一边低头行礼一边穿过城门。此时守卫又对她说了一句话:

  「虽然听起来像是多管闲事,不过等你找地方安顿下来后,还是去浴场把身体洗干净比较好。」

  艾莲虽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但她在市区里走了十几步后突然停下来,把自己的手臂凑到脸旁边闻了闻,并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身上很臭吗?」

  她应该听从守卫的建议,先随便找个浴场清洗身体吗?她心里一度曾这么想,但最后还是嫌麻烦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她之所以牺牲休息时间策马赶来这里,是因为有比洗澡更优先的事情要处理。

  她重新扛好肩上的行李,把龙具长剑艾利菲尔插在腰上。为了不引人注目,剑柄和剑锷都用脏布缠了起来,连剑鞘也故意抹上了泥巴,但艾利菲尔似乎觉得不太高兴,吹起了表示抗议的微风,轻抚艾莲的脸。

  「再稍微忍耐一下吧。你也不想惹上麻烦吧?」

  艾莲笑了笑,隔着剑鞘轻拍长剑。这把名叫银闪的长剑仍旧感觉不太满意,却还是愿意让步,不再继续吵闹。

  艾莲在路上找了几个行人,询问市长的宅邸位于何处,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朝目的地前进。

  利普诺市长名叫德米特里,宅邸就在港口附近。以铁栏杆围起的庭院占地广阔,但宅邸本身的面积却不大。那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物,有许多上半部呈拱形的窗户,墙壁上装饰着人鱼或海豚的雕刻。

  艾莲来到宅邸后,一样自称为莱德梅里兹的侍女艾蕾诺,虽然她有点肮脏的模样非常可疑,但在出示身分证之后,对方还是让她进入了宅邸。不过她一直随身携带的艾利菲尔还是得暂时寄放在其他地方。

  「不好意思,我们家主人现在非常忙碌。」

  带领艾莲前往客房的人是一位四十几岁的侍女。她露出有些为难的笑容,带着歉意耸了耸肩。

  「听说好像有数量庞大的海盗正朝着这里逼近的样子,战姬大人也在前天就从这个城市出发去讨伐海盗了喔。」

  ——还是没赶上吗……!

  虽然已经作好心理准备,但艾莲的身体还是因为震惊而摇晃了一下。侍女似乎误解了她的反应,挥挥手要她别担心。

  「放心吧,战姬大人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不过,我家主人现在也忙着协助战姬大人,所以实在很难抽出时间见你。我已经把你的事通报给主人了,请你在这里稍等一下吧,主人忙完之后我会再来叫你。」

  「麻烦你了。」

  艾莲顺从地低头说道。虽然侍女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在安抚小孩子,让她有点在意,但这或许是因为自己目前假扮成侍女的关系。

  客房的暖炉里点着火相当温暖。艾莲坐在沙发上等待侍女传唤,但身体一放松,睡意便急速地袭向了她。

  艾莲感觉到有人温柔地摇着她的肩膀,立刻睁开了眼睛。她以几乎要把沙发撞倒的气势站了起来,与一脸惊讶的侍女四目相对。

  艾莲花了大约三秒钟才明白自己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她尴尬地低下头,侍女露出了和蔼的微笑。银发少女的耳里只听得见暖炉的火燃烧的劈啪声。

  「那个……我睡了多久,不对,请问我睡了多久呢?」

  她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侍女,随即改口使用敬语。侍女回答时感觉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大概半刻钟左右吧。我家主人现在还抽不出空来,但是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所以我才来这里叫你的。」

  听到洗澡水这个字,艾莲一时还没会意过来,直到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体,才终于明白侍女的意思。她在抵达这栋宅邸之前根本没心情想这种事,但现在可就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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