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光线不足,才会让你产生这种错觉吧?」
堤格尔转而看向旁边窗外的风景,不置可否地答道。但这位光着头的美男子并未因此而放过他。
「一脸郁闷地喝酒可不是什么好事……话虽如此,但人总是会有心情烦闷到必须借酒浇愁的时候。若您有什么让我知情也无妨的烦恼,我很乐意听您倾诉。」
堤格尔一听,忍不住定睛看向他,过了不久,嘴角便浮现充满兴趣的微笑。
「我从以前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你愿意帮我到这种地步呢?」
而卢里克也跟着露出笑容,然后故作严肃地问道:
「您想知道吗?」
堤格尔使劲地点了点头,于是卢里克先喝了一口送来的第二杯啤酒,才回答他「我知道了」,并开始诉说:
「这其实是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不过既然我们在喝酒,我就敞开心胸、毫不保留地对您说了。简罩来说,就是您让我彻底醒悟过来了。」
卢里克一面嚼着起司,一面愉快地继续说道:
「在遇见您以前,我是莱德梅里兹第一的弓箭手。两百七十阿尔昔……我至今从未见过能将箭矢射超过这个距离的吉斯塔特人。即使在王都西利西亚举办的弓术大会上,也没有人能赢过我。所以我甚至在想,若有天我将箭射至三百阿尔昔之外,便能拿下全吉斯塔特最强弓箭手的名号。」
卢里克的这番话不仅仅是单纯的自夸。
毕竟在这座大陆上,人们普遍认为弓箭的最大射程是两百五十阿尔昔(约两百五十公尺)。若以一般普通人的臂力,就连要射及一百五十阿尔昔都办不到。
「然而您那时却……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被要求展示弓术,一般人大多会有所保留,连一半的实力都无法发挥。但您却用那把粗劣的弓射中位于城墙上的恶徒,而且还准确地瞄准了他的脚,更别说您竟然还比我年轻五岁之多……在那一瞬间,我深刻体会到自己拥有的,仅是如粉尘般微不足道的事物。最后甚至还被您救了一命。」
这是堤格尔刚成为艾莲俘虏时所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看到卢里克全心全意对自己诉说的模样,堤格尔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满脸尴尬地拿起啤酒喝了一口。
「接着和您相处之后,我才发现您是个很有趣的人。」
「感谢你的夸奖。」
听见这有些古怪的夸奖,堤格尔只是老实地表达谢意。纵使他们都喝了点酒,眼前的气氛终究是让人挺不好意思的。
「那么,您在烦恼什么呢?」
卢里克向店员叫了第三杯酒,同时回到正题,堤格尔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叹出的气息带有浓厚的酒味。
「因为事关紧要,所以我就直说了——你们这些吉斯塔特士兵一直跟着我,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虽然您说得很直接,但这问题还真是非常笼统呢。」
听到卢里克以促狭的口气这么回答,堤格尔这才察觉到自己问的问题太没头没脑了。于是他反省似地抓了抓深红色的头发,开口说道:
一——我每晚都在眺望夜空。然后我发现这里的天空果然跟亚尔萨斯的不同。当我眺望着莱德梅里兹的夜空时,虽然也有同样的感觉,但现在我再度体认到,自己来到了一个相当遥远的地方。」
他们远离故乡,忍受着寒冬的冷冽空气,在草原上布阵与敌人战斗。
这难道不会让他们感到身心俱疲吗?即使这是艾莲的命令,但他们难道不想抛下他国的战事,策马返乡吗?这次亚拉姆等人所提出的要求,不就是将这种希望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出来的结果吗?堤格尔想问的就是这件事。
他之所以不向艾莲或莉姆寻求答案,而选择对卢里克诉说,是有原因的。
因为卢里克的身分是士兵。他不仅会在今天这种场合时担任堤格尔的护卫,也会在战场上率领数百、甚至是千余名兵卒作战。然而除此之外,卢里克基本上与一般士兵们相同,必须忙碌地值勤。
堤格尔自己也曾连续数天在营地中巡视,观察士兵们的情况,但他希望能直接听取士兵的想法。基于这个理由和卢里克的身分,以及他对堤格尔毫无保留的态度,使他成为堤格尔最适合诉说的对象。
「您这是多虑了。」
但卢里克却将堤格尔的烦恼给一脚踢飞。
「前代战姬大人在位时,我们经常离开莱德梅里兹进行远征,短则两年,长则五年。这次不过是在邻国打仗,而且征战的时间尚未超过半年,不会有人因此不满的。基本上只要粮食和薪俸充足,兵将们的士气是不会下降的。」
「那若是敌人的数量不断增加呢?」
「我们只是追随战姬大人罢了。巴多兰大人也曾说过,亚尔萨斯的士兵们其实和我们是差不多的吧?会用勇气和斗志去粉饰对战争的恐惧的人其实并不多。他们都是因为相信指挥官或指导者——也就是您,才愿意在您旗下奋战的。」
「这样啊……也对呢。」
堤格尔将剩余的啤酒一口饮尽,并吐了口热气。
「我的话并不算是完全正确,但不知您是否稍微安心下来了呢?」
「嗯,谢谢你。」
毕竟现在堤格尔率领着数千名士兵,而且还是布琉努兵和吉斯塔特兵所组成的混编军队。这和以前只需照看熟知他们性情的百名亚尔萨斯士兵总是有所不同。
当然,真正统帅吉斯塔特士兵的其实是艾莲和莉姆,而布琉努士兵也有奥杰子爵在内的数人负责统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