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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
天还没亮,我就面向书桌,翻开参考书。
──如果要我先别写签名板,就在这个模拟考拿下「东大A判定」的成绩。
当时「第一轮」的我提出了这个唐突且强人所难的条件。但这对现在的我而言,却是一线希望。
起初我满心疑问。「他」对「我」怀抱的不满和这种模拟考的成果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关连。然而,对「梦想」怀抱自卑的「他」想让「我」放弃梦想,这点我看了出来,而且选择「读书」作为实现这个目的的方法,也让我觉得有几个地方说得通。
读国小,到上国中,我都还以为自己的优点是「功课好」。但我的这种骄傲,被高中入学考及应考偏差值所形成的学力分段给狠狠折断。我不再谈论梦想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想透过「读书」这件事再度把「我」的自尊狠狠折断──我想是这样。而且在「读书」这个类别,能够马上想到的最困难条件就是「考上东大」,如果要拉回到现在这个时期做出了断,那就是「在模拟考拿下东大A判定」。以偏差值而言,弥彦流一就读的大学是和东大齐名的国立大学,这件事想必「他」也知道。说来这就是追逐梦想的第一道门槛,所以他就是要我超越这道门槛。
【平衡状态分为溶解平衡与气液平衡等种类,无论哪一种平衡,外观上都显得已经停止反应,但这时正反应和逆反应的速度──】
我播放补习班讲师讲解的影片,眼睛直盯著参考书。
距离模拟考还有七天。就只有七天。
本来要在模拟考拿下东大A判定是强人所难的条件,我不可能会接受。然而,对于像这样被「软禁」在自己体内的我而言,别无选择余地,过起了久违的考生生活。哪怕是多么有勇无谋的挑战,对我来说,现在都是唯一能够寄望的蜘蛛丝,最重要的是,这对被盖尼米德盯上的星乃也是救命绳,所以我死命抓住不放。
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他」非常合作。对于我要求的教材、参考书,还有像是现在看的这种给考生看的影片,他全都准备齐全,为我营造出能够自由念书的环境。所以我尽管处在受到限制的状况,仍然勉强在功课方面有进度,无论早上还是深夜,只要体力还撑得住,我就不断念书。「他」会这么合作,反过来看也就表示他对这次的「条件」是认真的,而且我也日益感受到「这样还不行就放弃吧」的言外之意。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读模拟考出题范围,这样的生活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在牢房里只拿到了考试范围参考书的囚犯。
──唔……
受到限制的视野渐行渐远似的模糊,就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处在地震当中,姿势也变得歪斜。还只是第三天,但在现在这种受到「软禁」的状态下念书,不但效率极差,体力的消耗也很剧烈。像是戴著度数不对的眼镜的酩酊感,以及剩下的天数实在太过不足的焦躁感。这些因素交互作用,一点一滴地消磨我的精神力。但既然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也只能咬牙撑下去。
这种「考生生活」进行到一半。
事件发生了。
离模拟考剩下不到六天的回家路上。
我在睡眠不足的状态下踩著摇摇晃晃的脚步,好不容易看到住家进入视野的时候。
啊……
一名少女站在那儿。
道路前方,一名少女躲在电线杆后探头看过来。她有著随风飘逸的黑色长发、苗条的手脚、娇小的身体。尺码大了些的连帽衣底下露出的大腿因寒冷而发抖。脚上穿的凉鞋印有动画人物图案,整幅光景就像小学生在和电线杆玩捉迷藏。
星乃……!
我想喊出来,但喊不出声音。已经十天,还是二十天了?或是更久?对于一直无法去到银河庄的我而言,这个少女的身影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但对「他」则不是这样。
他虽然察觉到少女在场,但没跑过去,也没跟她说话,就这么从电线杆旁走过,往住家走去。对现在的「他」来说,星乃就只是个茧居在家的同班同学,不曾见过也不曾说过话。一定要说有什么关连,就是她曾是知名的「太空宝宝」,但现在甚至已经没有人会提起这个话题,就只是知道附近住了这么一个自己知道长相与名字的名人。
他开了锁,正要伸手去握玄关门把的时候。
「──大地同学!」
星乃喊出声。他的手停住。
回头一看,星乃站在住家私有地的界线外缘。夕阳从旁照来,将白色的连帽衣染成橘色。
「你是怎么……了?」
「啥?」
他冷漠地回话,星乃就以握紧的双手按住连帽衣的胸口部分,一边说:
「大地同学,最近……根本,都不来……」
「你说什么?而且,你是谁啊?……该不会,你就是天野河?」
「咦?」
他转过身,站到星乃身前。星乃似乎无法理解事态,不停眨眼。
「你该不会也是来见『另一个我』?毕竟我不在的期间,『他』似乎常去你住的公寓找你。」
「咦?咦?」
星乃发出搞不清楚状况的声音。这也难怪。面对熟人突然变得很生分,让她一头雾水。
「大地同学,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熟地直接叫我名字。」
「咦,可是……」少女更加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