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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该说的话只有一句。
「回来吧。」
星乃在画面中抬起头。
「既然失败了……就回来吧。回来这边,回到西元二○一八年。」
『这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她凝视著自己幼小的双手。『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没剩下?」
『不是吗?就算回去「你那边」,我也什么都没有了。』
「没这回事,你有很多──」
『你骗人!』耳机收到她的呼喊声。『我已经,完全没有容身之处。事到如今才回去,也什么都没有……』
她挤出声音似的宣告。
『我在地球上没有容身之处。』这句话让我觉得是星乃活到现在的这半辈子里,最充满切身体认的一句话。
可是──
「什么叫作什么都不剩……不要讲这么让人难过的话啦。」
我拚命诉说。
「你还有很重要的东西吧?」
『没有这种东西。』
「你有。」
『那你说是什么?我剩下什么?』
少女以带刺的口气回答,我告诉她:
「『未来』。」
言语自然而然说出口。
『未来……』少女喃喃复诵这句话,摇了摇头。即使是十岁,也和现在没什么两样的长发在画面另一头摇动。『未来……也一定,什么好事都没有。』
她静静地否定。
『不管是在地球活下去……』
她的目光渐渐低垂。
『还是被地球人围绕著活下去……』
一脸参透一切的表情。
『我都已经,受够了。』
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过去她受到了多得数不清的地球人伤害,今后大概也将继续受到伤害,这是她发自内心的呼喊。
「就是说啊,你讨厌地球人……事到如今还要你相信,实在是强人所难啊。」
要治好星乃不信任人类的心态,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办到。最清楚这点的,就是在「第一轮」陪她克服茧居的我。
正因如此──
「可是,就算是这样……『爸爸』和『妈妈』应该例外吧。他们俩虽然是地球人,但对你来说应该是特例吧?」
『你想说什么?』
「他们两个的『梦想』会怎么样?」
『他们两人的,梦想……?』
「弥彦流一和天野河诗绪梨──你的爸爸妈妈在从事拯救人类的研究。但这研究因为不幸的意外而中断,社会舆论骂那些都是诈骗,是信口开河。你真的觉得让事情就这么定案无所谓?」
这是社会大众都很熟悉的事。星乃的双亲在网路上受到谩骂,两人的研究「CH细胞计画」也受到猛烈的抨击。说是浪费税金、信口开河、为了凑资金而掰出来的骗局、老千细胞、女研究员就是靠不住──这些把往生者的名誉蹂躏得一塌糊涂的诽谤中伤,无论在网路还是大众传媒都像洪水似的不断涌出。
「你要当太空人。」
十岁的少女在画面上全身一颤。
「你要当太空人,搭上ISS,然后……继承双亲的梦想。」
『之前我不也说过吗?要当太空人,是办不到的。因为我──』她看似没自信地撇开脸。那是我所熟悉的星乃闹别扭的表情。『我就是不想靠地球人帮忙。』
她这个说法,我也知道。
──我不会当太空人。至少,不会靠地球人帮忙。
这是星乃要当太空人所需克服的最大障碍。不是能力或意欲不足,而是出于重度的不信任人。
「你当得上的。」我怀著确信宣告。「你当得上太空人。当然一开始要靠地球人帮忙,你大概会不爽,可是你会渐渐改变。会有伙伴,在大家的支持下飞向太空。」
『不要说得好像你知道。』
「谁教我是看过未来才来的。」
『我的人生由我决定。』星乃强而有力地断定。『我讨厌地球人,只有这一点,我一辈子不会变。』
「你会变。至少,你会结交到值得信任的伙伴。」
『我没办法相信……而且,反正我会死在太空,不是吗?死在你说的「大流星雨」下。』星乃挑衅地睥睨我。明明才十岁,却有这种充满魄力的表情,这是源自她体内的人格。
「我不会让你死。」现在我这么断定。「我,绝对不会让你死。」
『平野同学不负责任。用讲的当然简单。』
说得还真不留情面。但我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