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六章 在被拋下的世界

。而她进行了Space Write,去见她过世的双亲,就按照当初的目的,按照她的夙愿。

  正因为这样,我才更明白。

  ──平野同学是骗子。

  这句发言的真意。

  ──我绝对不可能把从爸爸妈妈手上继承下来的「发明」,交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死人骨头。

  对星乃而言,双亲就是她的一切,所以当时她才会否定我的说法。

  而当少女得到了一切──

  她就绝对不会再回来。

  3

  于是绝望的世界开始了。

  【大地同学,怎么啦?感冒吗?我可以送东西去给你吃喔。】

  【平野,你没事吧?最近都没看到你,过得还好吗?】

  【平野同学,不好意思一直发讯息给你。我很担心,可以的话请回我。】

  我在银河庄二○一号室,瘫软地趴在地上,查看手机收到的讯息。凉介、伊万里,以及宇野。他们三个都发了关心我的讯息过来,但我没有心思回。

  自从看过星乃留给我的「临别留言」,我就不由自主地知道了。

  知道星乃进行Space Write的真正意义。

  我曾有过错觉。

  只要去医院,星乃的身体就在我眼前,在呼吸,身体也是温暖的,睡得很安详,所以我还没有切身的体悟。

  但星乃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醒来。

  对于我──以及「这整个『世界』都被星乃拋弃的事实」,尚未有所体认。

  叶月那件事应该已经让我理解。Space Write的人会失去意识,一辈子昏迷不醒,就这么结束生涯。即使肉体还留在「现在」,心已经完全飞到了「过去」。为什么叶月会那么绝望,成了复仇与怨念的结晶,一路追著我来到这个时代?我对叶月做的事情有多残忍,现在我有了切身的体认。

  星乃把这个世界,把这个时代,把七十亿人,全都拋弃了。然后她本人飞到了过去,再也不会回来。哪怕她一直过到二○一七年,那也不是在「我」所在的世界。是一个星乃的双亲活下来,她并未变成茧居族,而我也没遇见茧居族少女星乃的世界。一个和这里不同的世界。

  我太小看她的决心了。

  『我不会当太空人。至少,不会靠地球人帮忙。』『地球上的知性生命体,都是这种欠缺道德与自制心的生物。』『于是我决定断绝和地球人的接触。』『地球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都没有。』──这些都是星乃一直挂在嘴上的话。星乃一再表明对地球人的不信任,我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这同时也是在表达一种意见,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面对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的世界,谁也不会有什么眷恋。

  我太小看星乃对双亲的感情,也太小看她对地球人的不信任了。

  那个少女渴望双亲,渴望到不惜拋下一切的地步,而她对地球人也恨得想拋下一切,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眷恋。没错,就连满怀慈爱养育星乃长大的惑井真理亚,她都拋弃了,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一起过了短短几个月的我,根本想都不用想。至少,跟星乃的双亲比起来,我就是这么不重要。

  不会吧。我躺下来抱住头,两脚一伸,就踢到破铜烂铁。

  我是透过Space Write来到这二○一七年,回溯了足足八年的岁月,特地来到星乃还活著的时代,但我要找的她却飞去了另一个时代──可以这样的吗?

  一切都是我自己做过的事。

  我对叶月,不对,不只是对叶月,对真理亚,对爸妈,对朋友,对照顾过我的所有人做过这样的行为。因为不顺利,就拋下整个时代,只有自己重来的行为。而星乃就把这样的行为原封不动地施加到我身上,星乃所做的事,全都是我自己做过的事。这是一种无情又残酷到了极点的冷酷行为,表示平野大地对天野河星乃而言,是整个丢掉也不可惜的。

  原来叶月是这样的心情啊?

  被我连同整个世界,整个时代一起拋在后头,被推落绝望深渊。

  难怪她会恨我。那就像是困在雪山,看著背叛者拋下同伴,只有自己一个人搭上救难直升机;又或者像一个把我丢在深山,只有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去的朋友。那是一种太离谱的暴行,不管是多么温厚的人物都会化为仇恨的结晶。这是莫大的背叛。

  不,我想星乃一定不认为这是背叛。背叛是要有信赖关系才会成立的行为,我与星乃之间并不存在这样的关系。至少看在星乃眼里,我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物,证据就是现在的这个状态。

  「呜、啊……」一认清事态,我就觉得要发疯,想喊出来。实际上我也已经呼喊了好几次,但这没有意义。星乃不会回来。她拋弃我,回到过世的双亲还活著的时代,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怎么会?为什么?这是怎样……我看著自己遮住脸的双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抓的,指甲缝里沾黏著许多皮肤与血液。

  我要活下去。在这个世界,在星乃不在的世界,一直活下去,活到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一直活到年老死去为止。再也见不到星乃,一直活下去。

  叶月的绝望悄悄靠近。原来她是这样的心情吗?原来被拋弃就是这么悲惨吗?会这么恨对方吗?星乃,星乃,没有这样的啦。也不用一声不吭就走吧?我对你来说就这么不重要喔?不对,不管重不重要都无所谓,多么看不起我都好,多么防著我都好,我就是希望她留在这个世界,不希望她对这个世界死心。这几个月来,我自认从暴徒、从枪击、从网路上的恶意、从无人机的监视──从各式各样的威胁下保护著她。可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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