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小。「我啊,坦白说,在班上根本就没有一席之地吧?」
「……咦?」
「该怎么说,其实我明白的。我很明白自己。」
他打算说什么呢?我一边听他说,一边觉得有沉重的空气郁积在肺的底部。
「我啊,不只头脑不好,那个……你也知道,网球校队,我三个月就退出了。那个真的是累到退出的。我没想到竟然要每天跑那么多,练那么多重量训练。我之前说是听说打网球会受女生欢迎才开始的,但那只是场面话,不,我也觉得如果真的受欢迎是很好,但其实我没有那么讨厌网球。国中的时候看了锦织圭的美网比赛就让我好感动,所以我也想做点很青春的事情,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可是国中读到一半要参加社团会很没有一席之地,所以我就打算上高中之后练练看网球。在入学前的春假,我还硬是开始慢跑了。可是,参加过之后,每天都肌肉酸痛,而且大家都已经挺有经验,球技很好,我却连跑步都一直吊车尾……你也知道,班上不是有个最胖的姓山川吗?我就比他还慢。然后我就觉得,啊啊,我混不下去了……所以才退出的。」
「……这样啊。」
我知道凉介三个月就退出网球校队这件事,但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加入的动机。
「在那之后,我就不太好意思跟网球队的人说话,而且和运动类社团的家伙调调就是不一样。如果没有大地同学和伊万里在,可能真的会没有朋友。」
「这我也大同小异吧?我没参加社团,朋友也少。」
我是不会乱交朋友的类型,觉得班上只要有两三个可以说话的对象就足够,跟其他人则只要保持不至于突兀的来往就好。我这些年来一直这么想,因为这样CP值最好。
「可是啊,大地同学你在金字塔里面算是『上面』的吧。」
「金字塔?」
「地位的金字塔。该怎么说,就是在班上的定位,一种阶级。」
「哪有这种东西……」
我想嗤之以鼻,但不经意地回顾自己,就觉得有些地方被说中。我对什么事情都应付得很恰当,不管往好或坏的方向看,我都不让自己太显眼,却又待在让人不敢轻视的定位。
「你考试猜题很神,运动也还挺行的,这明明是金字塔里比较『上面』的吧?我是靠你帮忙,才勉强待在『中间』。毕竟我没有体力,也没有毅力……」
「梅西跟一朗的脑筋才差吧?」
「他们运动很行好不好?梅西被说是足球校队的下一个队长,一朗也是棒球队的主力球员吧。他们的地位都远比我高啊。」
「那伊万里呢?她没参加社团,成绩也很差吧。」
「伊万里在女生群里很受欢迎啊。她不讨好男生这一点就很受支持,该说是敌人很多但同伴也很多吗?还有,她很熟时尚,很多女生会找她商量约会要穿什么之类。」
「是这样喔?」
「对呀。你可能因为对女生都不关心,才会不知道。可是啊,我不但不会念书,运动也完全不行,真的没有一席之地啊。」
「你不是已经用轻浮男形象在走跳了吗?」
「反了啦,反了。」凉介耸耸肩。「我是因为没有别的优点,才去染个头发,靠着轻浮男这样的『形象』才维持住现在的地位。不,也没有到地位这么了不起啦,但一个不会念书也不会运动,社交能力又差的家伙,就是需要找点东西,找些……该怎么说,就是帮自己营造形象?」
「营造形象……」
凉介的形象是「轻浮男」。这个形象在班上,不,在整个年级都已经确立,但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看待这件事。
「可是,既然你已经用轻浮男的形象在走跳,不就是有一席之地了吗?」
总之我死命抓着这条线不放,继续说下去。我只能拼命留他,无暇去想别的事。
「就是因为这样。」
凉介说话声音小,但很明白地宣告:
「全学年第一的轻浮男,事到如今才说:『我要考医学系~~』这样不是会很格格不入吗?」
「格格不入?」
「你想想,现在哪还能变更路线?我是个轻浮男,而且大家都已经知道我是个笨蛋,哪有脸在志愿表上写医学系啊。像暑期讲习,虽然我是因为老爸命令才去,但我真的有够格格不入。不,我说真的,补习班的同校同学就一副『你来这里干嘛?』的表情看我。伊万里对这种事完全不放在心上,实在是很厉害,可是我很没胆,所以很难受。要不是有大地同学,我大概会只在会员证上盖个出席纪录就回去了。」
格格不入……?我试着回想凉介在补习班的情形。他老是在开玩笑,上课中则是在玩手机、打瞌睡。看起来他倒也混得很好。
「所以啊,都到了这时候,要我在学校认真上课,摆出一副我在努力念书的样子,门槛实在有够高的。当然不用讲到这种事,凭我的头脑就绝对考不上医学系。总之我一定会格格不入,有种念书就输了的感觉,而且要从吊车尾的学力开始努力真的太难了。之前我还可以拿我是个轻浮男来当借口,但如果连这个借口都没了,我真的就只是个笨蛋,是个学力很差的神经病。」
「哪有——」
「我只是还没拿出真本事。」
「咦?」他突然说出的这句话,轻轻飘上空中。
「这句台词啊,真的就是我的写照。我找借口说自己只是还没拿出真本事,这才勉强装出个样子。如果拿出真本事却只有这点成绩,真的会很难受。该怎么说,对了,就像在马拉松大赛,不就有些家伙会拖泥带水地跑在后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