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冥子以机械般的工整笔迹写下「运动短裤咖啡馆」。坐在我前面不远处的凉介趴在桌上睡翻,更前面的伊万里则觉得无聊似的玩着指甲。从以前就是这样,我实在搞不太清楚这个班级到底团不团结。
看着凉介和伊万里,我的心又开始骚动。
除了最大悬念的那场大流星雨之外,我另有非解决不可的问题。凉介自行辍学,伊万里海外留学,这是他们两人要选的未来。尽管两人各有「如果留级」和「等到毕业」这样的前提条件,但注定迟早要远隔两地——至少有这个可能。尤其凉介更是随时都可能说要辍学,而且伊万里也是只要状况容许,有可能不等高中毕业就去海外。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我抱头苦思,但答案早就得出来了。是我害的。是因为我改变了命运,因为我干涉了他们两人的过去。凉介实现当医师的梦想,以及与凉介修成正果的伊万里,他们这些灿烂的未来全都被我的任性妄为给毁了。事到如今,我要怎么修复才好?
——最后都会觉得「管他的!」就冲进去。该怎么说,就是一种「跳」的感觉。
跳。伊万里描述自己下决定时的心情时,用的是「跳」这个字眼。想着「管他的!」下定决心往前冲,这就是「跳」。若说凉介也需要这么一「跳」,我该做的又是什么呢?是像伊万里所说,在他背上用力拍一记就好?这样就可以让事情顺利吗?而且我和伊万里不同,没有梦想,也没有目标,这样的我能有足够的说服力打动凉介吗?我完全没有自信。我拿手的事情,就只有带着一脸很懂的表情大谈风险,拿一把叫CP值的刀,把对方淡淡又天真的希望一刀两断。我对割舍可能性很习惯,但对于培养可能性就一窍不通。最重要的是,我自己就不曾为这种梦想或目标努力过。
正当我在班会时间想着这样的事情。
忽然间,我们的视线对上了。
——咦?
像是假人一样站在那儿的黑洞——黑井冥子,凝视着我。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会错意,撇开了视线,但把视线拉回去就看见她果然是在看我。她那柳枝般长长的刘海下,一双眯起的眼睛将视线直线送向我。我有种被雷射射穿的感觉,在座位上微微退缩。
这、这是做什么……?有好一会儿,我都怀着一种像是恶作剧被逮到的感觉,承受雷射的直射。仔细凝视之下,就会有种仿佛被她那双颜色深沉的眼睛吸进去的感觉,让我觉得隐约懂了黑洞这个绰号的含意。
等我再次看过去,黑井冥子已经不再看我。
3
室内冷得澈底,完全感受不到残暑。
今天我也在这栋冠上银河之名的公寓里继续「调查」。说是调查,顶多也只能翻阅屋里的人造卫星相关书籍,或是打打键盘在网路上逛,让我的焦躁感与日俱增。
——人造卫星失去联络的问题,过去也曾发生过多起,从太空射线与太阳光等因素造成的机体劣化、指令输入错误,到太空残骸的撞击等,原因十分多样。由于人造卫星一旦失联就很难回收,事情多半会在原因不明的情形下作收,以过去的例子来说——
我一边翻阅书籍一边又贴上标签。
那起「不死鸟号」消失事件,后来也没有任何进展。没有恢复连线的迹象,真理亚也继续过着忙碌的日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
只有这点是再明白不过。如果就这样继续漫无目的,毫无进展地让时间过去,我就会再度失去星乃。几乎每天都作的那场恶梦将会在我眼前,在无情的太空,残酷地重演。那是一幅光是想象都让我想嘶吼的绝望光景。
正因如此,我才更是非点做些什么不可。做什么都好,什么线索都好。可是,要去哪里,怎么找,才找得出事件的情报,而且真的有办法现在就去查出尚未发生的恐怖行动吗?我毫无头绪。
大概是这样的心情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了。
「我说星乃。」
黑色的脑袋在电脑桌的另一头忽然一个颤动。
出声喊她之后,心中仍然涌起些许迟疑。
我不能问她大流星雨的事情;我不能提起Space Writer或五年后的未来。一些小小的事情都会让未来走样,我不能冒这种风险。实际上,我就已经改变了凉介与伊万里的命运。
所以,我问起另一件令我挂心的事情。
「那个事件,你知道吧?」
「……?」
一双大眼睛像星星似的眨动。
「『不死鸟号』消失事件。」
隔了一会儿,她的头微微动了。大概是点了点头吧。
「你怎么想?」
「……」又是一阵停顿。
我多少也觉得对她问起这个事件实在有点问错人。这终究是该由JAXA来对应的问题,与星乃,甚至与我,都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我就是觉得这就像是忘了写的暑假作业,不解决就没办法往前进。最重要的是,我想听听星乃对这件事的意见。
沉默还在持续,等电脑的萤幕保护程式开始启动,我已经有点放弃听到她回答。我好想跟星乃聊聊很久没聊的太空话题,没有回应实在遗憾,结果就在这个时候——
「——爸的。」
我听到一个小小的说话声,于是「咦?」的一声抬起头。
不知不觉间,少女已站起身看着我。
「那是爸爸的。」
我们视线一交会,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