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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乃……!」我整个人弹起来。眼前是一张眼熟的黑色桌子,上面放有在跑萤幕保护程式的笔记型电脑——是我常去的银河庄二○一号室,是我放学回家路上跑来——大脑晚了一步才认清所在地与状况。
「啰唆。」有东西打到我的头。揉成一团的纸滚到我的膝盖附近。
「安静点,会害我分心。」
她从电脑桌的另一头露出白得像鬼一样的脸。她的视线一如往常冰冷。只是,我确定少女存在,就多少松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我作了个恶梦。」
「到底第几次了?不要擅自叫我的名字。还有,不要梦到我。」
少女做出这种有点强人所难的要求后,又一如往常地躲回电脑桌后面。顺便说一下,这张电脑桌的另一头就是星乃的个人空间,要是擅自闯进去就会受到她烈火般的痛骂。之前我也曾不小心踏进去,结果就被她拿空气枪威胁。从这种角度也感觉得出我和星乃之间仍然有着「墙壁」。
我振作起来,再度轻轻敲打眼前的键盘。
萤幕保护程式的星座消失,出现的是我睡着前看到一半的新闻网站。
■JAXA卫星,失去联系
太空研究开发机构(JAXA)于本月二十七日发表,从去年开始试营运的人造卫星「不死鸟号」失去了联系。JAXA表示原因尚未查明,已于同日设立对策本部,致力于复原工作。
不死鸟号是由JAXA与民间企业共同开发的新型多功能卫星,于去年二月在种子岛太空中心(鹿儿岛县)发射。开发费用高达六百亿圆左右,金额是去年失去联系而停止运用的天文卫星「瞳号」的两倍以上……
读完报导事件概要的新闻后,我用滑鼠点选。画面上有JAXA的员工一字排开,召开紧急记者会,还拍到表情严肃的惑井真理亚。
——抱歉,大地,我可能暂时回不了家,叶月就拜托你了。
「不死鸟号……失联……」
人造卫星故障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情形。不限于日本,各国的卫星都有过不少停止运作或下落不明的情形。以近期来说,二○一六年二月,美国空军的气象观测卫星「Flight 19」就失去联络,就这么停止运作。同年在日本,X射线天文卫星「瞳号」也发生了解体的意外。
问题是在别的地方。
不死鸟号。
有过这样一颗卫星吗?我按住脑袋,翻找自己的记忆。我的确喜欢天文与太空方面的题材,但当然并不是迷到记得住所有人造卫星的名称。「向日葵号」或「隼号」这种有名的卫星就先不说,会不记得不那么有名的小众卫星或探测机也是无可奈何。只是,这次发生的是卫星失联的现象,还算挺吸引大众的关心。尤其这次是接在「瞳号」之后又发生连线不上的意外,喜欢太空的我当时会没听过这件事实在很不自然。就像如果喜欢的艺人接连两年发生丑闻,没有粉丝会不记得,同样的,我不记得连续两年发生的人造卫星意外也很不对劲。至少总该想起这阵子接连发生人造卫星失联的情形。
但我没有记忆,也没听过有个卫星叫作「不死鸟」。
我不知不觉按住右眼。不会痛,但有种痒痒的感觉。一放开手,手上什么都没沾到。以前流过的「血泪」,到了第二学期后就再也没流过。之前每当遇到我人生的「第一轮」与「第二轮」之间的分歧点,就会发生那种神秘现象。
朝星乃一看,她整个人仿佛一具打字机器人,一心一意打着键盘。她还是一样驼背,姿势不好,一头黑色长发频频像舞狮似的摇动。
——救、救、我。
人造卫星神秘失联。一想到这件事,令人不舒服的记忆就有如惊涛骇浪般涌向我的脑海中。当然就是「大流星雨」——让人类拥有的所有人造卫星都就此消失的恐怖行动。照理说应该和这次的事情没有关联,但「卫星」、「消失」这几个关键字就是会不容分说地让我的心一团乱。
没有关联。理应没有关联。我愈是想说服自己这么想,就愈是会想起那个朝我伸出手而消失在太空的少女身影,这幅景象深深印在我脑海中,就像盛夏的残像一样罩住我的视野。就算想挥开,但我每天都日以继夜地在查大流星雨的事,更重要的是还跟星乃共处一室,终究不可能不去想。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已经开始了——这样的预感就像昏暗的沼泽中冒出的泡泡一样,在我心中涌现。
我没有根据,但就是很不安。面临大流星雨,我却一步都没有更接近真相。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两个月以上,但别说是犯人的线索,连相关情报都没拿到一丁点。「星乃……」我大概又不知不觉喃喃叫出了这个名字吧。
一个比刚才硬的物体打在我头上。真的会痛。
「就说会害我分心了。」
星乃用愈来愈不高兴的眼神警告我。
——啊,这个……
可是这时候,我的注意力被星乃丢在我头上的「物体」吸引过去。这个打在我头上后掉到地上的物体像是某种零件。只看一眼就看得出是某种零件,是因为这个东西对我而言也充满了回忆。『你在火箭里装了什么?』『液态燃料。』『竟然在儿童班搞这个,你白痴吗?』——没错,就是我认识星乃还没有多久,在JAXA儿童班凑巧碰到她时那令人怀念的火箭。从颜色与形状看来,大概是「尾翼」的部分。
「这个,是你在筑波发——」我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这时我才想起,在这「第二轮」的世界里,我并没有在儿童班碰到星乃。
「这次又是怎样?」
星乃不悦地看着我。
「这个,要怎么办?」「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