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敞开。
里面差不多有两间茶室那么大。
祝所在的这一侧是木制地板,另一侧则铺着榻榻米。
两侧之间是用拥有破邪之力的桃木搭起的坚固格子,除了就连祝这样的孩子,也得缩起身体才能钻过的小门之外,没有其他方法能穿过格子。
这里是间牢房。
「母亲大人。」
祝主动搭话。
在这片昏暗的景色中,被烛台上的蜡烛照亮的雪白肌肤,稍微倾斜了一些。
别说是衣服摩擦的声音,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但她确实存在。
那头跟祝有些相像的亮丽黑发,整齐地披在她的肩膀上。虽然她光滑的肌肤算不上健康,但绝对不是只用魅力十足就可以形容。在遮住半张脸的薄纱后方,那对左右异色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祝。女子穿着松垮的白色浴衣,完全不遮掩自己丰满的身材曲线,保持着倾向一侧的正座姿势,静静地坐在那里。她不像是生物,反倒像是某种摆饰品,又像是梦幻一场。就只有挂在她脖子上的头戴式显示器,这个充满近代感的流线型物体,让人联想到无法融入迷雾里的一阵风。
她是百鬼夜行极制四零式座敷童子。
其名为「迷」。
也是少女的亲生母亲。
「最近过得好吗?」
即使祝出声问候,那位巨乳妖怪还是没有反应。
就连来到这里的少女本人,都搞不懂自己想要得到什么。虽然将四零式软禁在这间破邪牢房,是为了防止她拥有的「改变世界命运之力」不规则地泄漏出去,才不得不采取的对策,但祝也不确定这么做是否正确。因为没有前例可循。虽然有可以无关因果与时序,窥见各种平行世界的「巫蛊透视者」挂保证,但她也无法证明自己看到的景象是正确情报,还是早就受到操控与诱导的虚假情报。
迷不发一语。
别说是最低限度的话语,她甚至动也不动,就连有没有呼吸和心跳都很可疑。如果负责照顾她的人没有动手清理,她的头发和肩膀上可能早就积了一层灰吧。她看起来就像是在一名男子死去的同时,也遗失了控制器一样。
因为这个缘故……
祝开始觉得这或许只是一场跟自己的对话。
「我们或许会摧毁掉你想要追求的结果。」
她断断续续地说道。
少女说出绝对得不到答覆的话语,就像是开始飘落的雨点一样。
「这可能会让你担心害怕的世界变成现实。」
迷没有动作。
就跟被丢在地上的玩具或人偶一样动也不动。
「可是,我们不后悔做出这个选择。」
但是,祝继续说了下去。
无言的压力、沉默的逆风、非比寻常的徒劳感……
她努力摆脱堆积在这间与世隔绝的牢房中的这些负面情感。
「就算我们无计可施,就算现在的我们只能坐着等待,做出把全世界的命运托付给一位平凡高中生的愚蠢决定,对抗试图透过让僵尸危机蔓延来解决一切问题的你们这件事,也绝对是值得骄傲的行为。虽然我不曾从你……不,是你们身上得到任何教诲,但还是学到了这个道理。」
她静静地注视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
那对瞳孔中只有烛火的反光,但她还是没有移开视线。
「我是个既愚蠢又无力的混血儿。」
祝明确地如此断言。
「我没有身为妖怪的不死身,也无法证明身为人类的当家血统正当性,就只是个没用的家伙。」
她把手摆在自己平坦的胸部上,等待自己的心接受这个过去曾经撼动自身存在的事实,直到能顺利消化,从嘴巴里说出来为止。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不断地去挑战,直到最后一刻。未来的道路在理论上已经被完全堵死,所以我更应该试着去挣扎。现在的百鬼夜行,还有你们理想中的百鬼夜行,以及我所追求的百鬼夜行,或许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所以我才更应该让大家见识一下,不是别人赋予我,而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百鬼夜行。」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比起跟母亲见面,更像是面对自己的时间结束了。
她整理好心情了。
就在她低头行礼,准备转身背对桃木格子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她动了。
身穿白色浴衣的座敷童子动了。
「……」
那不是什么大动作。在格子附近侧身正座的迷,慢慢地把右手举到胸前,用食指在头戴式显示器上轻轻敲了两下。但这个细微的变化,却让祝惊讶到脑袋里一片空白。如果从因果律的角度来看,这简直比地球的公转方向突然逆转还要夸张。
大概花了超过一分钟的时间吧。
麻痹的舌头总算动了起来,让祝得以重新说话。
「母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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