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叶子随手折成的漂亮容器,大小最多只能盛装约半公升的清水而已。
可是直到男人将里头的水全部喝完,却意外地花了相当长的时间。
嘴巴几乎动弹不得,也没有持续吞咽的体力。虚弱的身体完全跟不上需水的冲动。
可即使男人数度瞻得把水溅到外面,艾儿托莉妮也始终没有皱过一次眉头。他吸吮着湿润指尖的模样简直就像吸乳的婴孩,只不过一点也不可爱。尽管如此,她仍如她自己所言,直到最后都陪在他身旁。
如果没有这美丽的「水勺」之助──好不容易放松后,男人突然想到──自己恐怕还没喝完就已耗尽力气,或是一口气喝下太多水导致喰死。不,若不是有她帮忙,自己可能根本到不了水源地。
话说回来──
「这里是……天国……?」
恢复滋润的口唇,此时总算能够一吐心中的疑惑。
说什么傻话──话刚出口,脑海某处立刻传来一个否定的声音,冷淡地嘲笑自己的愚蠢。
我很清楚──没错,纵使这片花海再怎么漂亮,纵使有个美丽如梦的女性在身旁全心全意地照顾自己,这世上也绝不可能有所谓的「天国」。
「不是喔。」一如料想,艾儿托莉妮摇摇头,轻声答道。结束盛水的工作后,那双纤细的玉手温柔地抚着男人的额心。
「太好了,看来总算度过了危险期,烧也退得差不多……要不要吃点东西?虽然只有一些先前摘的蛇莓和越橘──」
「等……等等。」
男人拦住了正想拿取一旁的红色果实的女子。
「我……为什么、身上的伤……?」
一面追问,男人一面试着确认自己的状态。他努力抬起枕在柔软大腿上的颈部,将视线从艾儿托莉妮端正的下巴和胸口移开,吃力地转向自己的脚边。
此时──
(唔……?)
突然间──眼前猛然一晃,像是戴上度数不合的眼镜,脑袋感到一阵强烈晕眩。横躺的身体和四肢仿佛比记忆中还短小了许多……。
……但那奇妙的错觉很快就消失不见。
眨了眨眼,确认连接在颈部之下的的确是自己的肉体后,他松了口气。不过真要说起来,半埋于花草之中的这副身体居然完好无缺这点反而令他讶异。
(明明都做好会失去一、两只手脚的心理准备了)
包覆着没有一丝赘肉、年轻的精悍肉体的……似乎是一件用合成树脂制成的黑色连身衣。衣服上没有半个口袋,却到处装着某种类似小型仪表的仪器,但还不至于影响活动。尽管尺寸完全合身,而且也有曾在哪里看过──不,是穿过──的感觉;不过那究竟是何时?这些像仪器一样的东西又有什么用途?每当回想这些问题的时候,记忆就会变得模糊。
总而言之,这件奇妙的衣服上没有半点破损或血迹。
(……那我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痛?)
男人在脑中自问,感到有些混乱。
是骨头或内脏受了伤,抑或是有其他原因?自己为何会穿着这件奇装异服,又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自己在失忆前到底做了什么,又为何会陷入失忆的窘境?
「请你告诉我──整件事的经过。」
男人用哀求一般的口吻,一股脑儿提出所有问题。
他并不认为艾儿托莉妮会回答自己心中的所有疑问。可即使现在在那里的不是沉鱼落雁的稀世美女,而是专门魅惑、袭击旅者的食人鬼婆,男人仍会提出同样的请求。毕竟此时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对不起。」
抬头一望,只见艾儿托莉妮美丽的脸庞蒙上一层阴影。明明天上一片云朵也没有,夜空中的月亮和繁星却恍如一齐暗了下来。
她接着说道。
「我也不知道你的伤从何而来。不过你会失去记忆,应该都是我造成的。」
「……什么、意思……?」
「当初救你的时候……那个……大概不小心弄伤了……你的头。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救人,所以……」
他一边听着艾儿托莉妮吞吞吐吐的回答,一边在脑中整理现有的资讯。
一度面临生命危险的自己,以及出手相救的艾儿托莉妮。这么看来,眼下这种局部记忆,发生障碍的情况,八成是头部因为某种意外受了撞击所致,而且还是把大脑狠狠翻搅一遍的强烈冲击。
这么一想后,便觉得头部某处真的隐隐作痛了起来。然而,此时能够真切感受到的,就只有正羞愧得一动也不动的她的大腿。看来头上并没有什么肿包。
不是你的错──看着她不停道歉的样子,男人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当然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真是如此,只是男人的天性作祟罢了。
但是……。
他突然惊觉到自己的无礼。比起笨拙的安慰和逞强,应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话必须告诉她才对。
明明对方救了自己的性命、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的伤势、亲手喂自己喝水,还借出大腿为自己膝枕,可是──
(为什么我竟然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
并非忘了怎么说话,也不是因为害羞。然而他的舌头却像被什么东西缠住,就是无法将心中的感激之情向艾儿托莉妮倾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