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光线延伸,将河川、树林、树林伸出的枝叶、远处的城镇都染上一片光明。我很熟悉那片光下的风景,祖父母的坟墓、朋友的家、就读的学校、每天走过的上学路、小时候常去玩的公园、常光顾的文具店──我无意识地伸手去触摸左手上的手表。
亮蓝色的塑胶手表,我看了看表上透明的表面。
上午八点五十分。
突然感觉有人喊我,我转过头。
左右被树林包围的古道……空无一人。
道路深处,从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间流泻下来的阳光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流线型的小身体和细长的脚,是鶺鴒,才这样想没多久,另一只鶺鴒彷佛穿过光带细缝飞下来般在旁边落地,两只鶺鴒轻轻蹦跳著并肩行走。但那也只有短短一会儿,远远无法分辨是原本就在地上走的鶺鴒还是之后才飞下来的鶺鴒,其中一只朝远方飞去。在我发呆之时,另一只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得动身才行。
看著白色发光的无人道路,我这样想著。
得动身才行。
我有需要守护、没能守护的人,那个人──母亲,现在这个瞬间应该也在等待谁的帮忙,我得要去帮她才行。
但我的身体使不上力。
突然笑了出来,明明一点也不好笑啊。
因为在资料室找到报导而想起过去,和春人同学分别,走到家乡的边缘来,无数次对无法走进去的自己感到失望的同时也发现,我肯定没有办法结束吧……或许,我根本「不想要帮助」母亲。无法动弹也就表示这个意思吧。
风吹过,树林随之膨胀并沙沙作响。
轻轻拨开掉到眼前的头发。
风止。
──河面波光粼粼。
无数的水镜将倾泻而下的太阳光分解。
好刺眼,刺眼让我发懒,靠在栏杆上闭上眼。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就这样消失。我打从心底如此冀望。
但那办不到吧。
我没办法好好珍惜最亲近的人,没有好好面对应该要好好珍惜的人,就这样下去,我肯定消失了也不能解脱。
我是个冷淡的人,是个悲哀的人。
而这肯定是责罚。
铿锵!
突然响起一个震破耳朵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转过头,横倒在桥边的自行车后轮,银色的细轮框像要掳走光线般,发出嘎啦嘎啦声空转。
「SAKI?」
明亮的日光中,熟悉的人阔步走来。
我忍不住往后退,呢喃著那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名字。
「……春人同学?」
◆
──终于找到了。
我的心脏膨胀到几乎心痛,怦怦打在肋骨上。我丢下自行车,朝SAKI身边走去。双脚互绊差点跌倒,不知是太奋力踩自行车还是因为太紧张,我的手脚发麻不听使唤。
湿润的泥土以及草皮散发的热气。
充斥著水的气味。
整个河面无数白色闪烁的光芒刺痛我的眼。
没什么感觉的脚使力,踏上桥面。真的,真的是靠著小小的线索,终于……我终于找到这里了。
站在呆傻且动也不动的她面前。
水面反射的光芒在她不知所措的黑瞳中细微摇晃,细微的光与影交织成的细腻轮廓,手腕上的蓝色玩具手表。
是SAKI,这不是幻觉。
「……太好了,见到你了!」
她没有消失。
当我吐出哽住的气那一瞬间,双脚无力,我的手撑在桥面上。
太好了,赶上了。我现在才开始发抖,某种温热的东西和汗水一起涌上,滴答落在桥面上。
我用袖口擦拭眼角。
一滴落下后,后面就无从阻止起。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SAKI客气委婉地问。
「什么『发生什么事』……你认真的吗?」
她担心的语气让我心中的什么东西断掉了。
「是你先莫名其妙不见的吧!你……总是这样,这样装做关心别人……把自己的事情摆后头……不拿出自己的真心!你对人,对我,从来就没说过一次真心话对吧!」
我边擦拭流出的泪水,无可抑制地怒吼。
「如果要离开,至少先告诉我理由啊!」
SAKI动也不动。
我的声音空虚地被白色发光的景色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