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我将铅笔摆直,接著又摆横。
一瞬间的静止。空气突然紧绷起来。今井同学的手臂彷佛指挥者挥出指挥棒一般,开始流畅地在素描本上滑动。
无声的教室里只有铅笔摩擦画纸的声音响起。
我静静不动地待在这里,却无法完全静静不动。
我的内心无比骚动。好惊讶,对于无法动弹这件事。我没想过这点小事竟然如此辛苦。肯定连五分钟都不到,但我的指尖、脖子、全身都开始僵硬,身体所有细胞开始高声抗议。
还得维持这个姿势多久呢?
这房间没有时钟,就算有,我想我也没有办法移动视线吧──之前就觉得今井同学对画相当严苛,即使如此,今天的他给人一种令人畏惧的感觉,让我连眨眼都踌躇。
经过几分钟了呢?
突然,围绕在今井同学周遭的空气混乱了,他的额头冒出汗来。我觉得他陷入苦战了,而且不知为何相当焦躁。他的焦躁透过安静的空气传达过来,第一次素描人物当然不可能马上画得好,但他到底是在焦躁什么呢?
我知道彼此都在激烈地磨耗著。
我希望快点结束。但不知为何,没办法自己说出口。我动员全身的神经固定表情,只是坐在那边。无时无刻更新「已经不行了,已经到极限了」,只是静静坐在那边。
──在那之后又过了多久呢?
今井同学突然停下手。
接著,远方传来脚步声。
「躲起来。」
今井同学连同画架躲到桌子底下,我因为动弹不得的影响没办法好好动作。不自在地把嘎吱作响的身体蹲到桌子底下,我觉得血液突然流出来,全身细胞也跟著松弛。直到脚步声经过为止,都保持从走廊看不见自己身影的姿势屏息。
「好,走掉了……」
等到谁的脚步声远去后,今井同学轻声站起,我也想起立却没办法做到,全身僵硬,手臂还微微发抖,看见这个后,不知为何眼头发热。
在我想「啊,糟糕了」的同时,今井同学朝这边看。
「──清水同学?」
「嘿嘿,坐著不动让我想睡觉了。」
我边注意别让声音颤抖边装出打哈欠的姿势擦拭眼睛,今井同学露出非常伤脑筋的表情。
「等等我。」
说完后他走出教室。
今井同学的脚步声离去,独留我在夕阳下的无名教室中,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泪水直流。
几分钟后,今井同学拿著两罐铝箔包装的草莓牛奶回来,没看我就把其中一罐塞给我。
「这个,谢礼。」
他坐在远离我三个位置的座位上背对我,插好吸管后喝下自己的草莓牛奶。
「谢谢你。」
初夏的太阳渐渐下山。在充满尘埃温柔气味的无名教室中,我插好吸管喝下草莓牛奶。
──好甜。
我偷偷看了今井同学一眼。看起来柔顺的头发、形状好看的耳朵,被夕阳轻柔地描绘出形状。看著他的背影我突然发现,我一直以为自己今天是为了他当模特儿,但其实是相反。他肯定是用他的方法来关心无法去美术教室的我,才会喊住我。
紧绷的情绪瞬间松缓,胸口灼热。
今井同学盯著窗外看。
情绪胀满胸口,让我无法一口饮尽,我花时间小口小口地把草莓牛奶喝完。
回到家时,母亲在门口等我。
「你过来这边。」
看见她急切的样子,我乖乖跟上去。
「坐下。」
我照著母亲指示在客厅抱膝坐下,但母亲命令我:「跪坐坐好。」
……说我心中没有抗拒肯定是假的。
但母亲的个性一旦说出口了,不看见我服从绝不罢休。就算逃跑,我今天、明天、后天,一直一直要在这个家里生活下去,与其现在拒绝让她更愤怒,早点结束比较好。
我跪坐后,母亲双手环胸,双脚大开站著。
「教训」开始了,我心想「最近已经很少了耶」。
教训我时的母亲,大抵都放任自己愤怒的情绪迷失论点,最后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在说什么。而大多数情况我都没有错。我如此认为。母亲不是因为想生气而生气,她想要教训我,通常都是累积太多压力的时候。这种时候,她常常想找个什么正当理由来骂我。
老实当真只会让自己的心崩坏,所以我不会当真,装出我诚心受教的反省态度,满足她身为父母的自尊心,肯定她身为母亲的存在就好了。我是这样想的。
「今天早上,你对一贵说了什么?」
第一句话就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在问你,你今天早上对一贵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边回应,我可以感觉全身血液逆流。
「什么『没什么』,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