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也在旁边露出伤脑筋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摸摸我的头:
「谢谢你啊。」
除了烫衣服外,洗衣工作勉强可以应付。
晒衣服原本就是父亲的工作,收进来摺好是母亲的工作。现在由我来收衣、摺衣,我从小就会帮忙,所以大致上知道该怎么做。
最大的问题是煮饭。一碰到做菜,父亲彻底发挥他的笨拙,该发生的状况全发生一轮,也就是被菜刀切到手、把平底锅烧焦。
「烫!」还烫到手。
每每发生状况就轮到我打开急救箱,父亲手上的药膏和OK绷与日俱增。就这样,父亲偶尔失败但也努力要带给我日常生活。
父亲话少却胜过千言万语,父亲无言地大叫。
喊著「没事」。
该怎么说呢,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不会把重要的事情说出口,但会用行动来表示。大抵事情都想装作稀松平常去做好,就是如此坚强的人。而我最担心的也是父亲这份坚强。
父亲开始会在晚上打呼。看见他一天比一天深的黑眼圈,逐渐憔悴的脸,我担心会不会连父亲也搞坏身体而无比心痛。父亲的背越来越消瘦,弯身时,可以看见他的脊椎如浮在海中的孤岛般从衬衫内侧隆起。
就算我拜托他别勉强自己,他也只是笑著对我说谢谢,这让我难以忍受,我不希望父亲再努力下去。
我在这世界上最想要的东西。
日常。
可以安心过日子的,日常。
双亲健在,和朋友玩耍,吃饭,晚上可以安心入睡,这些理所当然的日常。但这已经是再也不可能,此生绝对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我相当清楚这点。
那么,我就做现在能做的吧。
某天从学校回家,待在无人的家中等待父亲回家时,我如此下定决心。多学会一点事情,尽量减轻父亲的负担。
接著,我最先想到煮早餐。煮饭、扫地、洗衣服……随著时间过去,我会做的事情也越变越多。
但与其成正比,我不能做的事情也变多了。
◆
周一。
早上上学后在教室里看见关谷。
还以为茂爷爷过世后,她会很消沉,但该怎么说呢,她和平常没两样。在白光淡淡扩散的明亮窗边和好朋友开心聊天,互相欢笑。我感觉松了一口气,也感觉出乎意料,把自己的书包放在桌上。
上课钟声响起,一天就在漫不经心中开始了。
第一堂,数学课。
第二堂,英文课。
第三堂,体育课。
第四堂,国文课。
第五堂,日本史。
接著,放学。
走出校舍,强烈阳光令我瞬时眯起眼睛。
照入校园与远处民家中的强烈西晒,乍看之下与盛夏无异,看似相同的景色却有种不实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光线没有热度吧。我一瞬间停下脚步。总觉得我已经没办法继续走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努力迈开脚步。
下了电车,我一个人走向收票口。
「春人。」
突然有人从背后叫我,我转过头没多久,关谷边将身边的空气赶跑边轻巧地站到我身边,我吓了一跳。
「──喔。」
她彷佛一道清凉的风。我边回答,完全想不起自己在这之前正在想什么。
「原来我们搭同一班车啊。」
被她水润的眼睛凝视,我有点慌张。
「嗯,我也没有发现。」
「就是啊。」
跟著人潮走过收票口,朝停车场走去的路上她说:
「谢谢你来参加爷爷的丧礼。」
我含糊点头回应「嗯」,把自行车牵出停车场。
我们没有对话,并排骑在傍晚的街道上。站前道路的商店街,红色鸟居和小小祠堂,飘散淡淡酱汁气味的白墙柑仔店,摆著手套和球棒的运动用品店,看起来比记忆中还要小的小学……走过熟悉的道路,来到我们两人的分歧点。
当我选择往关谷家方向走,她稍微眨了几下眼。
「……你要送我回家吗?」
「啊啊,嗯。」
我含糊回应。
「……」
「……」
「关谷。」
「干嘛?」
「你还好吗?」
关谷轻声一笑。
「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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