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等到我不想吐之后,茂爷爷用轻型卡车载我到母亲送医的医院。我在那里,生平第一次看见死掉的人。
那之后的事情,我几乎没有记忆。
应该在那之后迎接的,小学四年级暑假的记忆,完全从我的脑海中消失。
◆
扰人的闹铃声响起。
我伸手按掉声音,离开几公分的脑袋再度沉入枕头中。
就这样过了十分钟。
我想著「差不多该起床了」,接著又过了五分钟,我才终于慢吞吞地起床。走下昏暗的楼梯,在洗手台洗脸,一看镜子,眼睛底下冒出黑眼圈。
走进厨房时,已经坐在客厅里的父亲从报纸里抬起头来。
「早安。」
「早安。」
我边说边在冰箱前弯腰,拿出两颗蛋。
放好平底锅,扭开瓦斯炉火后抬起头,雨珠一滴滴打在厨房的小窗户上。我换了个想法,把平底锅收起来,把蛋放在小碟子上。用微波炉解冻冷冻白饭,把生蛋放在盘子上端上桌。
「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和平常稍微不同的早餐,与一如往常转小声的电视播放新闻。恐怖攻击、战争、动物园的明星动物,我心不在焉地看著那些不待人理解便不停丢出的资讯,吃完生鸡蛋拌饭,洗好餐具。
走出家门。
昨晚似乎有下雨。
透明水珠从电线上往下滴,四处都有小水洼。从云缝间可以窥见蓝天,我骑著自行车将倒映地面的蓝天切分成两半,朝车站前进。
把自行车停在停车场,搭上电车,下电车,步行到高中去。
一走进教室,因为放晴而澄清的光线,被谁和谁在暑假期间开始交往、谁染了头发、有趣影片、电视、偶像等真心觉得无关紧要的话题淤塞。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窗外。
伸到教室窗户旁的树枝,前端的树叶随风摇曳,将如水般持续倾泻的阳光无限地闪亮弹开。
闹哄哄的教室。
谁手中的自动铅笔笔尖,一瞬间释放闪亮光圈。
我趴在桌上。
就像有只温柔大掌贴在我背上一般,后背微微发热。
如果──
如果真的有神明那类的存在,就算现在要抹灭我的生命,我也觉得无所谓。可以在这温暖的日照中,毫无痛苦地消失般死去,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我这样想著时,导师走进教师开始开班会。
接著,日常生活又缓慢重启。
起床、做早餐、吃早餐、换制服、去学校、上课、吃午餐、上课、回家、准备晚餐、吃晚餐、放洗澡水、洗澡、倒上床、睡觉、起床、做早餐、吃早餐、换制服、去学校、上课、吃午餐、上课、回家、准备晚餐、吃晚餐、放洗澡水、洗澡、倒上床、睡觉、起床、做早餐、吃早餐、换制服、去学校、上课、吃午餐、上课、回家、准备晚餐、吃晚餐、放洗澡水、洗澡、倒上床、睡觉、起床、做早餐、吃早餐、换制服、去学校、上课、吃午餐、上课、回家、准备晚餐、吃晚餐、放洗澡水、洗澡、倒上床、睡觉、起床、做早餐、吃早餐、换制服、去学校、上课、吃午餐、上课、回家、准备晚餐、吃晚餐、放洗澡水、洗澡、倒上床、睡觉……
就这样迎来第二学期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
缺了什么东西。
醒来时,我立刻感觉到这件事。
总觉得……静得出奇。
是缺了什么。思考一下才发现,不久前在夏季喧嚣的蝉鸣声完全消失了。它们不可能在一夜间全军覆没,大概是慢慢消失的吧。只是我今天早上才发现,也不知道是何时全部消失。或许昨天、前天早就消失了。不管怎样,今年的蝉寿命走到终点。
符合预期的安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接著对不知所措感到心神不宁──不过只是蝉,我在心神不宁什么啊。早在进入夏天前就知道事情会如此发展,我也理当明白。蝉鸣迟早会再响起,明年夏天会有明年的蝉鸣叫,还摆出一副「我每年夏天都在这里叫啊」的表情。
但话说回来……这份宁静和什么很相似。
我想起SAKI在图书馆资料室那个寻常的空间中专注看什么的样子,离开床铺打开抽屉,蝉壳滚了出来。
如她过去所做的,我用指尖捏起蝉壳,放在掌心上。感觉只要这么做就能明白什么,但当然没有那回事。空壳仍旧空荡、轻盈却很坚硬,虫脚勾住肌肤,有点刺刺的。
我握起摆著蝉壳的掌心。
「劈」传来龟裂的声音,尖锐的虫脚刺进掌心。我就这样慢慢捏碎空壳,把粉碎的空壳丢进垃圾桶。
周末结束后的周一。
这天最后一堂课是日本史,历史小老师在教室里用嘟嘟囔囔听不清楚的声音念课本。
暑假的余韵早已消失,午后斜阳照射下的教室彷佛被枯燥的课程影响,飘散著懒散气氛。有几个同学或是玩手机,或是趴在桌上睡觉。偶尔还会听见窃笑声。
我茫然地坐在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