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答橙子的问题,他只是一味地问道。
觉悟什么的他一生都做不了,但是他也不会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失去了能够做出明确判断的基准,他认为自己最该重视的是自己最触动恶感受。
——这是自他下山后为数不多的矜持。
“……是嘛。真是遗憾啊,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不过,我也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地点在社木森林公园。你电话底下有张地图吧?那是之前我离开时留下的,给你做个参考吧。我重复一遍吧,你最好拿好它。现在的她可是只能等待奇迹发生了。”
听到橙子的说明,草十郎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三咲镇距离社木只有一站地。现在从宅邸出发到达车站要几分钟呢?平时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如果再从那里乘坐电车到社木的话。那就至少要过三十分钟了——。
“虽然在地图上看来很近。但是被区划整理的交通却不方便呢。不过,你要是快一点的话,还是能赶上电车的。虽然我觉得你还是就此放弃会比较明智,但是你已经是我的敌人了。——不论如何,你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电话挂断了。
不是橙子,而是草十郎挂断了电话。他将地图暗记在心中,随即跑出了洋房。草十郎甚至把去拿大衣的时间都看做是一种浪费,他仅穿着室内衣装就在还有残雪的冬夜中奔跑了起来。
大厅里只剩下了被丢弃的地图。打开的页面上是三咲市中的地图。从这座洋房到森林公园,距离大约是一千五百米。如果以直线连接,那么两地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图上所示的三分之一,但是都市的道路真是太不方便了。草十郎第一次想要咒骂纸上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在都市里却要变大好几倍。
◎ 雪落之痕
有珠被撕裂的不仅只有腹部,正确地说她的腹部被贯穿直达后背。就连腰部稍微向上一点的脊椎都被粉碎的有珠双脚已经动不了了。就算她可以凭借魔术刻印复原,那最短也要一小时。现在还勉强能动的是她的心脏和瘦弱的双手。
而仅有的这点力气也在她爬到电话亭时彻底用完了。为了治疗腹部的伤口而启动的魔术刻印放出恶毒的炙热,好像要将有珠小巧的身体摧毁一般。
——有珠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它好像已经变成了某种其他的神秘生物。在她被撕裂的肚子中剧烈运作的猛毒与其说是一种疼痛,不如说是一种痛苦。虽然有珠习惯了痛,但是她并不想去适应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当她感到适应的时候,她就会渐渐不是她自己了。
腹部的疼痛与魔术刻印给她带来了不快感。在她的意识谁是会消失之际,有珠拿起了话筒。
青子现在已经回去的可能性很低。尽管知道,她还是打通了宅邸的电话。这或许是受到逐渐聚集在电话亭外的野狗们的眼神逼迫的关系。
然而接电话的人却是草十郎。
对于他这个外人,她本该无言地挂断电话的,但是有珠还是喊了他的名字。
在长久的沉默与纠结中,有珠想起了电话那端平凡的草十郎的脸,他终于挂断了电话。不管怎样也不能让他牵涉进来——有珠如此本能地自律着。
这和草十郎是个普通人或什么并没有关系。自从那天他们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后,对于有珠来说,草十郎就成了那样的存在。
有珠喉间发出的呼吸极为细弱。头顶的月亮开始变得模糊了。重新下起来的雪也在逐渐远离她。周围传来的是野狗们的狂吠。她听见了电话“咚”地一声砸在自己身上的声音。
……少女最后做了一次深呼吸,随即闭上了双眼。
她要在这玻璃棺中失去意识了。
直到最后她都很不可思议地认为没有向少年求救是完全正确的。
——此时,她看到了奇怪的风景。
这是一片花开绚烂的原野。
万里无云的澄澈天空下,原野上满是白得耀眼的美丽花朵,但是她却非常想移开视线。
……这大概是因为冬天的缘故。
冷风给她带来了闲云野鹤之感,就连太阳都变得这么无垢。那是让人错以为是乐土的彼岸的原野。凭悼本该是悲伤地,但是有珠却想到了绚烂的事。
——不合时宜的呻吟声奏响了神明之音。有珠吐出断断续续的呼吸。本应向人倾诉的感情如今已然失控。有珠哭了,但却是无声的哭泣。
这里天高林密、人迹罕至。
即便有珠听到了脚步声,她也没有力气呼救了。
在这一片寂静中,不知是谁正全神贯注地仰望着天空。
当有珠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爬上了早就看惯的坡路。
夜晚的空气很冷,她的手脚像是冻僵了一样不能动了。
老实说,自己被金狼花开的腹部使她的身体不断地颤抖。
“静希……君……?”有珠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趴在谁的身上爬山白犬冢的了。
草十郎现在正背着有珠默默地爬山坡路。他沉静的眼瞳中不知是否因为寒冷而带上了一抹痛苦的色彩。仔细一看,他的衣着也并不适合在这寒冬中行走。草十郎并没有穿上衣。他的脖子和掌心都冷透了。
“……为什么……你在这里?”依然趴在草十郎身上的有珠问。现在的有珠即便想动也动不了。现在,她完全注意到自己是在依赖他人了。
“我接了橙子姐的电话。她说你有危险,先不说苍崎,有珠你也太顽固了。那种情况下你都不呼救,后果会怎么样。而且,就算你那样走了也是于事无补的。”草十郎看着前方,像是在责怪有珠般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