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姐把诗织从位子上赶下来,拉着她走进内场。她俩的互动还是这么像姐妹。我擦完货架后回到柜台的位子上,闻着内场传来的面包香,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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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彻哥一整天都在店里,诗织却迟迟未去找他商量。我知道诗织其实很犹豫,因为她时不时就往工场方向看。于是,星期天傍晚,我趁着智子姐在柜台和常客聊天时,难得自己泡了咖啡。虽说冰箱里就有冰咖啡,但彻哥比较喜欢喝热的。
「诗织要喝吗?」
店里的咖啡用具应有尽有,我自知手艺不如彻哥,所以选择用咖啡机冲泡。我转头看向诗织,她对我轻轻点头,从表情看来,她已经明白我泡咖啡的用意。
在等咖啡的期间,我在换气扇下抽烟。智子姐前阵子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大堆包装纸,诗织正默默将这些包装纸裁成书套大小。我将咖啡倒入三个马克杯中,之所以没有准备智子姐的份,是因为智子姐最近只喝冰咖啡,而且她现在正在和常客聊天,不聊个二、三十分钟绝不会罢休。
我将三杯咖啡放在托盘上,回到自己的座位,拿了一杯放在自己眼前。诗织没有拿咖啡,只是停下手边的动作,一语不发地盯着我的手。
「——诗织。」
她被我的唤声吓了一跳。
我将托盘推向她说:「你可以帮我把咖啡端去给彻哥吗?」
约愣了三秒后,诗织才颔首起身,用微微发抖的手拿起托盘。她走到半掩的工场门口,轻轻说了声「失礼了」,态度有如国中生进入导师室般地谨慎。我默默地看着她,在心中祝福她能够一切顺利。
半晌,工场的门关了起来。
我轻轻叹口气,拿出一根烟。
同事之间这么做,应该不算逾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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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诗织不到十分钟便从工场走出来,心情看上去还是不好。她将自己的马克杯放在长桌上,默默又开始工作。
「阿静,」大约三分钟后,她露出淡淡的微笑,「不好意思,还让你费心帮我安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耶。」
我们没有再说话,自顾自地埋首于工作之中。好不容易熬到智子姐下班,我离开长桌到外场顾柜台,将CD换成汤姆·培帝的专辑。之后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一位年轻女生买了彻哥做的胸针,四十几岁的男性买了月冈芳年的杂志特辑,最后来店的年轻情侣则买了《那年夏天》2的DVD。
收店时我终于见到彻哥,他正和诗织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一如往常没有表情。接下来我们三个都很沉默,拉上铁门后,彻哥没说话就直接离开,我和诗织则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该怎么说呢……」往公车站出发时,我开口道,「有事想问却不敢问的静默,比平时更沉重呢。」
一直低着头的诗织,此时终于抬起头。有时看着她我都会忍不住心想,既然都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了,为何不直接哭出来呢。
「你会后悔找彻哥商量吗?」
诗织摇摇头。
「不会,我很庆幸。」
她的声音宛如在沉吟一般,听起来很没说服力。
诗织没有再说下去。我本想和平时一样拿猫当挡箭牌,但今天路边的白尾猫不在,害得我没有安全话题可说,只能任凭沉默蔓延。
没想到,诗织率先打破了沉默。
「店里的《那年夏天》卖掉了对不对?」
我先是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诗织,她直视着前方没有看我。
「——对。」
「你看过那部电影吗?」
「没看过。」
「是发生在海边的故事。」她的口气充满平静。
「是喔。」我点点头,听到「海」这个字,不禁停下了脚步。诗织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后,转过头来对我微笑。
「很笨对吧……我啊,把店里有海的商品的位置全都背起来了。DVD、CD、写真集、旅行杂志、明信片……为了不让自己看到海,所以全都记住了。」
我走到她的身边,因为她的声音很小,不靠近根本就听不到。诗织咬了一下唇,抬头望向天空。那里什么都没有,然而她的表情却是如此虔诚,仿佛在找寻着什么似的。
「李写了封信给我。」
「……他说什么?」
「他说他要结婚了,然后……」她的视线从夜空悠悠落至地面,「他们打算在结婚典礼前在海边办一场追思会,希望我能亲自到洛杉矶参加。已经三年了……」
诗织的声音在颤抖。三年……我马上意会过来她在说什么。
她失去春见洋介三年了。
「我想,他们大概是想聚在一起回忆他。我也想去,好想去好想去,可是……」
「……你跟彻哥商量的就是这件事吗?」
诗织看着我点点头,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他说,如果真的很重要就去啊。」
彻哥的回答非常简短,非常直接,也非常正确。
「你会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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