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见轻声说完露出腼腆的笑容,往出境关口走去。入关后,他转身向我举手示意,我也茫然地向他挥了挥手。
之后——春见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用手捂着额头,闭上双眼片刻,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不过短短五天而已,下周就能见面了,用不着那么难过吧。我不断闪避陌生的人群,在这广大的建筑物中失魂落魄地走着。刚才我与春见并肩而坐的沙发,此时已被两个拿着旅游书有说有笑的女生所占据。
刹那间我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觉得自己在这里是个异类。
——这里只有即将远行的人和远行归来的人。
我拿紧托特包,加快脚步往车站走去。结伴而来,独自而归。此时此刻,机场中最孤单寂寞的,非我莫属。
***
春见走的隔天就是补习班的暑期集训。直到四天后的早晨,我才真正意识到男友不在身边。
结束三天两夜的集训后,晚上回到家早已筋疲力尽,累得倒头就睡。早上睁开眼睛,看见家中的天花板,才恍然大悟集训已经结束了。起床打开窗帘,眺望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想到春见还在美国。我回家了,但他还没回来。
客厅里空无一人,爸妈都去工作了。奶奶去世后,妈妈就开始到便当店打工,每天忙到傍晚才回来。我一边吃着妈妈帮我准备的圆面包和生菜沙拉,一边心想,九点了,集训要开始上第一节课了。真不可思议,昨天的这个时候,我还在和一群陌生人一起念书呢。人其实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脆弱,即使被带到陌生的地方,也总有办法活下去。
即便到哪都能活下去,但我还是想要留在这里,待在喜欢的人的身边。
吃完早餐,我回到自己房间,动手整理集训期间拿到的一大堆讲义,打算等傍晚天气转凉后再拿到便利商店影印。在那之前我得念书,毕竟考生唯一的工作就是念书。
——十一点多,家里电话响了。
那时我已将讲义整理好,在重解集训小考时写错的数学题目。因朋友通常都是打我的手机,所以我并没有去接。电话响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挂断后,又立刻响了起来。我轻叹了一口气,放下笔往电话走去。
「远野家您好。」
「喂?」
电话中传来带点口音的年轻男声,来电显示是一串未曾见过的号码,应该不是日本的电话。
「李?」
我的直觉告诉我是他。春见曾跟我说过,李会讲英日双语。
「……诗织?」
听到他小声地回问,我不禁微微一笑。
「对,我是诗织,你好。」
大概是因为春见经常跟我提起他的缘故吧,明明是第一次跟他说话,我却一点都不紧张。李在电话另一头短促地吸了口气。
「你现在身边有人吗?」他的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有耶。」
我匪夷所思地回答。怪了,我还以为他会是更开朗的人。
「Oh, God!」(噢,天啊。)
李突然改说英文,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远。
——What should I do? She's not with anyone. Should I tell her now? (我该怎么办?她说她现在身边没有人,我该告诉她吗?)
他说得很快,但我还是听懂了一些。因为成天准备大考的关系,我反射性地将这句话在脑中翻译成日文。
怎么了?
手臂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
李几乎是用吼的,可见事态相当严重。我紧紧握住话筒,因为如果不那样做,话筒一定会摔在地上。
——等我回来。
我的脑中浮现春见当时的表情,四天前,他还在机场将我拥进怀中。不过短短的四天,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变故,怎么可能——
「李?李?」
我努力发出声音。李的英文越说越快,快到我已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好远——我这才意识到,春见离我好远,我也离他好远好远。
喉咙深处不断颤抖着,我着急地大吼:「发生什么事了?春见发生什么事了!李……」
「诗织?」李再度接起了电话。
我低下头,想听又不敢听,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春、春见呢?」
「诗织,抱歉。」
「春见呢?叫春见来听……」
「我办不到,诗织。」
眼泪就这么湿了脸颊,我咬着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洋介他死了,在海边溺死了。」
***
妈妈找到我时已是晚上七点,她下班回来三小时后。
打开房间的灯,她惊呼了一声。
「诗织,你在家怎么不应我一声呢?而且你为什么在奶奶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