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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句是骗人的。事实上,我因为整颗心都悬在诗织身上,根本无暇管别人的事,也无力再作表面工夫。
三谷在我胸前一动也不动。
如果我能将她拥入怀中,事情就简单多了。
「三谷,放开我,我还在工作,别让我为难。」
「……还不都是你的错。」
「我说放开我。」
见我口气转为强硬,三谷才放开手,那让我松了一口气。她停止哭泣,一脸不悦地看着我。
「你的书还要吗?」
「……不要了。」
「好……拜托你,别再惹是生非了。」
「惹是生非?什么意思?」
她的口气充满了挑衅,真令人头痛。
「就像你说的,我跟诗织不是男女朋友,给她惹麻烦会让我感到很愧疚。」
「还不是因为你……」
「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下去,」我打断她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如你所愿,对你感到厌烦。你要怎么想随便你,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个性本来就很阴沉,本来就不爱说话,也不会对人发脾气。对于厌烦的人事物,我只会立刻切割。你大可以去问荣子,她一定很乐意告诉你我是个多烂的人。」
三谷再度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但我没有理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店里。因为我不能让彻哥一直顾柜台,何况……
——你今天的工作就是装饰蛋糕!
何况,我还有重要的事还没完成。
那就是以吹毛求疵的态度,把蛋糕装饰得一丝不苟。
即使诗织可能不会吃。
***
我想的果然没错,回到店里时,诗织已回到柜台的位子上。她虽一脸苍白,表情却充满了顽强。见我进门,竟冲着我笑了笑。
「刚才真是抱歉,我已经没事了。」
她沉吟道。我先是往后看了看,确认三谷没跟过来后才开口。
「对不起,三谷刚才冒犯你了。」
「没关系,爱上一个人,偶尔就会无法自拔。」
诗织露出微笑,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没有看我。
她一定也是因为深爱着某人,才会变成这样。刚才那句话不是在帮三谷开脱,而是在帮她自己。
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此时此刻,诗织身边的透明膜比平常厚上数十倍,不让任何人靠近她的身体,也不让任何人靠近她的心。我默默绕开她走进内场,如今无论我说什么,大概都是徒劳无功吧。
回到工场,彻哥早已回到工作岗位上,脸上不带一丝感情,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刚才很抱歉。」
「我联络智子了。」他只吐出这几个字。
我点点头,点燃一根香烟,边抽边打发鲜奶油。
之后,我将注意力全放在装饰蛋糕上。我决定暂时先不跟诗织说话,因为处于警戒状态的她就有如一座坚固的堡垒,连智子姐都难以攻破。
但是,我见过诗织的脆弱。
她伫立于夜空下,仿佛被人遗弃似的那晚,我见过她的脆弱。
今晚回家时,我一定要在之前告白的地方,向她询问我最不愿知道的事。
***
那天智子姐回来后,「时钟小偷」依然非常安静。
诗织后来一直坐在柜台里,不断重播佩蒂·葛瑞芬专辑。蛋糕装饰完成后,彻哥递给我一根烟。智子姐来看蛋糕时,脸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
——总觉得,小诗又变回我刚认识她时的样子。
大一时,有如玻璃娃娃般的诗织。
我向智子姐道歉,但她只是摇摇头,轻声说了句「没关系」,然后无力地靠在彻哥身上。
庆生会最终还是没有办成。
原本打算吃蛋糕庆祝就好,结果不出所料,下班端出蛋糕时,诗织拒绝了。
——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吃不下。
她的声音细如蚊蚋,低着头,仿佛在告解什么不可告人的罪过一般。智子姐挤出一个笑容,用温柔而强硬的口气说道:「那就带回去吃吧。」于是彻哥便把蛋糕切块分装,专业地固定在盒子里。
离开店里后我和诗织就没有交谈,默默提着各自的白色蛋糕盒走在路上。
我当然知道,诗织其实不想跟我一起回家,即便她没有宣之于口,行为举止却说明了一切。之所以勉强和我一起走,是因为她无法拒绝智子姐的好意——「你身体不舒服,让阿静送你回去。」
走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如今最希望的,大概就是我能像平常一样装傻,和她聊不着边际的话题,又或是继续沉默不语。
我仰望天空,却遍寻不着月亮。
忘了是哪一次,诗织告诉我,她喜欢不完整的月,因为满月太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