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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谷边写边咕哝道。我看向她在纸上驰骋的自动笔,「吃完台湾的路边摊后,同行朋友就腹痛不止,在旅馆躺了半天。台湾的厕所卫生纸不能冲进马桶,而是直接丢在垃圾桶里,简直就是噩梦,烂透了。除了芒果干很便宜以外没半点好事。」三谷的英文文法出乎意料地正确,却是字字攻击,句句带刺。——你没发现吗?你已经病入膏肓了!
我看向三谷低头写字的后脑勺。我当然有发现,就连此时此刻,我都在回想诗织发梢的触感。我也知道我病得很重,这也并非我所愿,但每每回过神来,脑中想的全都是诗织。
「——好啊,就聊聊你吧,我会认真听的。」
「咦……真的吗?」
三谷的眼神充满狐疑,表情却明显放松许多。我把右手伸出口袋,将讲义拉过来,「要聊什么?台湾的事?」
「才不要咧,净是些烂事。」
「这堂课就是要聊这个啊。」
「不然我们做下一题好了,『互相举出没去过哪些国家,想在那边做什么』。」
「你想去哪里?」
「嗯,应该是美国吧,纽约!」
我骤然闭上双眼,脑中浮现出诗织书桌上的信盒、排得井然有序的数十封信、用黑色奇异笔写的英文……那是谁写的?又是从哪里寄的?
「——纽约?」
「对,你不觉得纽约很时尚吗?洛杉矶也不错,有美丽的大海。我就是因为喜欢游泳,才加入现在的社团。」
「你是游泳社?」
停了一下后,三谷叹了口气。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跟荣子同社团啊,你真的都没在听我说话耶。」
「——啊,你确实有说过。」
这件事我还记得,只是不记得荣子是什么社团罢了。如果我如此据实以告,三谷又会怎么反应呢?
——诗织的课表我就记得一清二楚。
我试着回想荣子这个人,毕竟和三谷同社团,她俩的个性还真有几分相似。荣子也喜欢参加聚餐,偶尔也会约我去,想把我介绍给大家认识,但我不愿意。现在回头想想,每次和她发生争执,好像都是由此而起。
「浅生,你从来没有真心爱过我对不对?」
荣子并非第一个这么说的女生,以前也有好几个人对我说过。「真心」到底是什么意思?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我总是这么想。
如今我终于明白,我从没有真心爱过谁。
因为我现在才知道,如果真心爱上某人,进而陷入爱情无法自拔,马上就会有所自觉。
「浅生,你想去哪里?」
「我想再去一次英国。」
「它上面写要讨论没去过的国家耶。」
「好吧,那德国。」
「为什么?」
「……因为感觉很冷。」
「你喜欢冷天?」
「嗯,跟热比起来的话。」
「那你可以去洛杉矶啊,纽约呢?够冷吗?」
「谁知道……」
见我烦躁地叹了口气,三谷轻笑出声,喜孜孜地看着我。
「看什么?」
「没什么。」
「……我先写啰。」
说完我拿起自动笔,「真要去的话,我想去德国,一个人造访阴郁的古堡,闭上双眼,在脑中编织各种古堡的故事,也许是战争,也许是童话」,写到这里,三谷撑着下巴,探头过来看我在写什么。
「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嘛,刚刚哪有古堡?」
「如果写『我想去德国,因为很冷』,未免也太蠢了。」
「你们讨论得好热烈。」都怪三谷笑得太大声,把老师吸引过来了。老师看了看讲义问我:「You're so romantic, aren't you?」(你很浪漫对吧?)
「I don't think so.」(我不觉得。)
她用英文问我,所以我也用英文回答。我从没被人说过浪漫,只有因为太不浪漫而惹人生气过。
「不,其实你是个浪漫的人。」老师兀自下结论后,便往下一组走去。
「你很浪漫吗?」
「就说不是了。好了,换你写了。」
「我想去美国,参观《欲望城市》的拍摄场景,然后到洛杉矶的海边认识好莱坞贵妇。还有……」
三谷边念边写。我将注意力移向窗外,一如往常的光景,为了强调「绿色校园」而随意种植的花草树木、乏味无趣的大楼、学生群……
周一诗织没课——所以此时此刻,她一定待在「时钟小偷」。
「浅生。」
「什么事?」
「你有在听吗?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