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满脸不解地歪着头。
心脏高声跳动着。一瞬间,我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这里是……长崎的教堂?不对,是小松的家。不是二十多岁的萤桥慧、筱原明华,而是十六岁的两人望着彼此。
明华的脸庞充满稚气。比记忆中的轮廓来得圆润许多。
她还是小孩子。梦想着未来,相信自己的可能性,一心希望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真的喜欢我吗?)
回想起在别拉亚的空军基地读的那封信。
——那才不是喜悦的泪水。
——是因为想到与你共度的未来这下真的要消失了,才会难过地忍不住哭泣。
仔细想想,其实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即使个性再怎么爱照顾人,一般也不会陪伴不相干的人到这种地步。是因为喜欢、因为想要一直陪在对方身旁,才会跟着来到小松。和对方一同跨越大海,共度时光。
因为她喜欢上了鸣谷慧。
强烈的罪恶感袭来,浑身随之颤抖。我到底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没有察觉对方的好意,轻率地保持青梅竹马的关系至今,还一直说没必要遵守双方父母之间的约定。
「明华,你……」
「嗯?」
「……没什么。」
不行,什么也说不出口。我的一切罪孽和过错实在太巨大,光凭半吊子的道歉根本就无法弥补。
「我去倒茶。」
我逃也似的站起身。甩开明华的视线,前往厨房。
明华没有追上来。但是可以感觉得出来,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这边。
有着大大黑色瞳眸的双眼眺望着意中人的背影。蕴藏着如果什么事也没发生,未来十几年将会持续不断的热情。
到底该怎么办呢?
自己大概是无法回应明华的心意了。不需要翻阅萤桥三尉的记忆,鸣谷慧的心里永远都有别人。复仇对象的「灾」、对天空的憧憬象征F-15J,以及永远的伴侣JAS39D-ANM格里芬。
无庸置疑的,宋明华无法成为鸣谷慧心中「特别的存在」。
既然如此,就应该早点做出结论并付诸实行。
结束不自然的同居生活、断绝联络,让明华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拜托长崎的亲戚照顾她应该也可行。她会在新天地获得新的人际关系,抓住光明美好的未来。
(未来?)
喂喂喂。
要说蠢话也该适可而止吧。你不是决定对这个世界见死不救,来换取格里芬的自由吗?然而现在却祈祷别人能够获得幸福?祝福青梅竹马拥有美好的将来?
可恶!
又来了。又迷失在死胡同里了。不管去到哪里都会造成伤害、造成破坏。
正当我为沉重的气氛所苦时,门铃响了。隔了几秒后又响一次,告知来客的存在。
明华起身说道:「我去应门」,之后踩着拖鞋的脚步声便逐渐远去。
肩膀明显放松了。我似乎无意识地感受到压力。拭去额头的汗水。不行,我得表现得更正常才行,否则会受到不必要的追问。冷静点,自然地假装成平时的样子。
深呼吸一次,换好气时——
「呀!」
悲鸣声传来。
声音来自玄关。室外空气夹杂着雨声吹进来,风呼呼地发出低吼,让人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和紧张感。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关掉瓦斯炉后奔上走廊。只见明华呆站在门框前,捂着嘴巴动也不动。
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我不由得一惊。
门口有个黑衣身影。宛如芭蕾舞伶的纤细身材任凭雨水拍打,伫立在那里。水滴从前长后短的鲍伯头滴落,黯淡的眼眸在濡湿的眼镜后方闪烁。
是女人。黑衣的白人女性现身。在她背后低吼的是大型跑车,那副让四盏车灯发光的模样,简直就像来自地狱的野兽。玛瑙黑的魔女,及其忠诚的仆人。
「拉菲尔?」
女人的眼睛本身有如独立生物一般地移动,捕捉到身在走廊深处的我。
「鸣谷先生。」
沙哑的声音响起。
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说话声持续着。
「因为电话打不通,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
不容分说的语气令人屏息。好像只要做出差劲的回答,气管瞬间就会被咬破。
我没敢把眼神移开,战战兢兢地反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
拉菲尔一瞬间嘴角颤抖,之后旋即像是要压抑内心激情似的收起下颚。
「法多姆坠机了。」
加护病房<ICU>内充斥着古怪的寂静。
窗户另一头,医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