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她,应该会坚强地振作起来。她会冷静地分析状况,然后马上说要设法采取对策。原来如此,情况真是刻不容缓呢。既然时限已迫在眉睫,我们更应该要迅速采取行动。慧先生,请振作起来。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委靡不振呢?
(啊啊……)
那句台词究竟重复过多少次了?
结局永远都一样。既然如此,任何尝试都是徒劳。这一点非常清楚明白。如果一时的激昂能够解决问题,悲剧早就不再发生了。
「我的意思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枉然啦。」
谆谆教诲似的语气。像是要将内心的黑暗胡乱抹在眼前的少女身上一样。
「无论有没有打倒『灾』,结果都是一样。既然如此,还不如尽早让事情结束。只要放任世界继续毁灭下去就好了啦。」
「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啊。我是说要停止无意义的抵抗,全面向『灾』投降。不管是城镇遭到破坏还是人被杀死,那些都与我无关。我要默默地旁观直到最后一刻来临。」
「慧先生,你疯了吗?」
法多姆满脸不敢置信地摇头。
「我是不晓得你和格里芬见到了什么、得知了什么。又或许是我和父亲犯下了严重的疏忽也不一定。可是,那构成你对几十亿生命见死不救的理由吗?值得你去毁坏我们过去共同守护的东西吗?」
「……」
「慧先生!」
慧缓缓地低下脸。
「我什么都保护不了。而且也不值得去保护。」
无力地摇头。
「只会让她,让格里芬不断受苦的这个世界,还不如消失算了。」
「你是认真的吗?」
法多姆发出摩擦般生硬的声音。她抓住慧的肩膀猛力摇晃。
「我甚至不是人,只是为了保护人类而诞生的自动人偶。身而为人的你,难道要跟这样的我说拯救人类毫无意义?」
「……」
「请回答我!」
大大的眼睛里渗出发光物体。强烈的动摇瓦解了平时的扑克脸。法多姆咬紧牙根,和慧对视。仿佛在说,你心中应该还残存着过往的共鸣与热情才对。
然而慧毫无反应,整颗心冻结。对于法多姆的话,没有产生一丝丝的情感。
过了一会儿,压力退去。束腰裙的身影站起来。白皙脸孔上浮现难以言喻的冷漠。
「我错看你了。」
好似从地底响起的说话声。
「亏我还以为能够和你比翼飞行,展翅前行。」
脚步声远去。绿色光芒消失,周围恢复原有的寂静。
(她哭了耶。)
事到如今,后悔的情绪才袭上心头,尽管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在他人所给予的情报中,尽己所能做到最好而已,没有道理要受到责备。她反而和格里芬一样,是人类自我本位的受害者。
想着「我应该向她道歉吗?」后,慧忍不住自嘲。这到底是我第几次冲动行事了?道歉后获得原谅,彼此发誓要再继续一同努力,然后最后还是失去格里芬吗?
不行,一切都好空虚,无力感挥之不去。
渐渐地陷入绝望之中。身体、意识、灵魂都逐渐为黑暗所笼罩。
视野倾斜。虽然察觉到自己快要倒下,却没有力气重新站好。法多姆说,自己之前呼吸停止了对吧?为什么没有就这么死去呢?即使只是变成植物人,也能够从这场恶梦中解脱。
(够了,算了。)
就连思考也令人倦怠。视野会变暗是因为太阳下山,还是意识远去的关系呢?连自己是面向旁边还是面向天空都不知道,五感朦胧不清,没多久甚至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好几度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来回。
尽管察觉自己好像被人抬到医务室里躺着,但意识随即又一片混浊。
有时,自己是在日本海上空飞行。乘坐的机体是F-15J,是从小就非常迷恋的荒鹫之翼!一决定要进行副翼滚,伙伴中山就规劝自己「你太胡闹了」,并且以含笑的口吻说:「要是被编队长发现,小心又挨骂喔」。
有时的自己,则是在常熟的公司宿舍里阅读母亲的驾驶教科书。在夕阳斜照的客厅里,躺在沙发上听着做菜的声音。身旁的人是父亲?还是明华?某个人在喊着「先去做功课!」。接着是克拉玛依机场的航空展、上海的逃难船队、小松的第三机库。景色宛如拼布般接连不断地切换。
甚至连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我是谁?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为什么会一直作这种梦?
鸣谷慧,出生于日本,在常熟长大,逃离「灾」后前往小松,加入自卫队,几年前去参加了明华的婚礼。
……不对,这是萤桥三尉的记忆。现实中的自己正在蒙古南部躺着。无论是撕心裂肺般的悲叹还是恸哭,全部都是他人的情感。现在的鸣谷慧还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全部都是过去的恶梦?
但是,从前的鸣谷慧们却一起凝视着自己。用一副厌倦至极、疲惫不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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