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摩托车的引擎声后,冷冰冰的沉默充斥在四周。虫声在远处响起,微风将草坪与林木的枝叶吹得摇晃如波浪。
「哇!」
抵达广场边缘的瞬间,格里芬惊呼出声。
光辉织成的地毯在眼睛下展开,无数的光点重叠,一直延续到海岸线附近。海上渔火星星点点,连接著城市与城市的干线道路上满满都是车头灯。伫立在视野中央的黑暗似乎是手取川,乌漆抹黑地横亘在景色里,看起来宛如一道大地上的裂痕。望著望著,天空的亮度下降,大地上的鲜明开始增加,静止不动的缆车如剪影般浮现。
「Nossa.(好棒!)」
从下方吹上来的风卷起格里芬的头发,她喃喃低语,灰色的眼睛里映出城市的光芒。
「Que lindo.(好漂亮。)」
「我小时候常来,心情烦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曾骑脚踏车到这里来。虽然这个高度没办法跟飞机相比,不过静下心来看一看也不错吧?」
「嗯。」
她直率地点点头,凝视著夜景,双颊在路灯的照射下白皙闪耀。那张如人造物的侧脸很美。不久后萤桥下定决心,指著伫立在旁边的设施说:
「其实是要搭那座缆车上来,可惜营业时间结束得太早,不然陡坡很好玩。南美的……是叫Ropeway吗?虽然没办法跟那边看到的夜景相比,不过这是我们的蜜月旅行。」
「咦?」
萤桥对惊讶的格里芬点点头,而她眨了眨眼。
「三尉,你是萝莉控?」
「算了,就当我是萝莉控吧。」
萤桥揽过纤细的肩膀,对上她的视线,以探头望去般的姿势吻上她。
格里芬没有反抗,抬起小巧的下颚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行为。萤桥细细品味了一会儿嘴唇的柔软后,将脸移开。
「讨厌的话就直说喔。」
「不讨厌,只是脖子有点酸。」
「那我应该再蹲低一点吗?」
「不用了,这样就好。」
双唇再次交叠,这次他们抱住对方的背,交换彼此的温度,紧张与安心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递过来。摸索著该用多大的力气、深入到什么程度才好的同时,心灵逐渐彼此交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不约而同地放开了对方的身体,格里芬静静地仰头看向他。
「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视线彷佛能看透内心深处。萤桥想搪塞道:「没什么。」却失败了。双方的距离太近,近到无法讲表面话,只要稍微触碰一下,对方的情绪和想法就会传递过来。
「说吧。」
萤桥叹一口气,瞒不过去。
他在格里芬的央求下一点一点地开始说明,将从知寄那里听说的事情──被称为C的作战计画、表面上与暗地里设定好的目的──都告诉了她。
「我……还是没办法接受。」
全部说完后,萤桥低下头。
「把所有事情全部推给你,然后迎向可喜可贺的欢喜大结局,我岂能认同这样的结果。这是我们人类与『灾』的战争,无论是胜利还是败北,是生还是死,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结果最后却要推到别人的头上。」
萤桥说不下去。愤怒无法顺利化成言语,感觉只要开口,他就会迸出幼童般的大吼大叫。
就在他因为疯狂的情绪湍流而喘息时,格里芬朝他伸出手,小巧的手掌抓住他的夹克外套。
「我想做。」
她用坚定的语气这么说。
「我是为了帮助、保护与拯救你们人类而诞生的。如果可以扮演实现目的的角色,那将是我无与伦比的喜悦。无论是一千年、两千年还是一万年,我都会为了你们而战。」
「独自一个人吗?」
「我不是一个人,我会和人类一起永存。就算时间和地点有些不同,我也一定会再跟你或知寄相遇,一起以天空为目标。所以你完全不必感到不安──」
「那……那就不是我们了啊!」
萤桥发出哀号似的声音,内心深处像被撕裂般发疼。为什么她感受不到这份痛苦?难道她没有注意到他的恐惧吗?一阵阵类似愤怒的想法涌上来。
「的确,回到过去等时间流逝之后,萤桥这个男人还是会出生,那家伙或许会一边惹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麻烦事,一边逐渐地理解、接纳你。可是,那家伙是那个时候的萤桥,并不是我!」
萤桥用双手抓住格里芬纤细的肩膀,用力摇晃。
「对你而言,人类只是水和蛋白质组成的块状物体吗?一起度过的时光难道一点价值都没有吗?只要容器相同,你就能毫不犹豫地用跟现在一样的方式看待对方吗?咦?你说啊,格里芬!回答我!」
「……」
「我……不要,我不想跟你分开。」
萤桥不争气地垂下肩膀靠著她,身体痉挛似的颤抖。格里芬困扰地垂下眉梢,将手掌轻轻覆上萤桥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如果三尉处于我的立场,你会怎么做?」
一个真挚的问题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