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复著彷佛录音下来的台词。过了一会儿后,她歪著头问:
「请问我可以告辞了吗?」
萤桥说不出话来时,她行了一礼,甩动长发准备迈步离去。
「等、等等!」
萤桥抓住她的一只手臂挽留她。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家伙敞开心扉,听到她真正的心声呢?这股近似于焦躁的情绪逐渐膨胀。
「听著,你不必对人类言听计从。我们也会犯错或失败,要是你觉得奇怪就说出来,你看格里芬也老说我是白痴或笨蛋啊!如果北浦对你做出奇怪的举动,你也可以──」
「我与北浦三尉的关系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她的语气毫不迟疑。
「我正在按照他要求的行动方针修正程式,进行适当的调整以求发挥出最好的表现。」
「调整?」
「为了不重复犯下相同的错误。」
「……」
「告辞了。」
这次她真的离开了,脚步声逐渐消失在夜幕里。压力消失的瞬间,萤桥重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全身冒出汗水,呼吸变得急促。
糟糕,这下糟糕了。
Imprinting这个设计失控了。这是个会让阿尼玛及人类失心疯的技术,是一种会直接摧毁良知和理性的凶器。
去跟知寄谈一谈吧。
萤桥拿出手机终端搜寻通讯录,播出手机号码后,回应的却是对方不在的自动答录语音。他低声咒骂一句,联络技本大楼,电话响了三声后,充满睡意的工作人员接起了电话。
「知寄技官在吗?」
匆匆报上名字并随意确认后,工作人员反问他一句:「咦?」。结巴了一下后说:
「您没听说吗?她三天前就去东京出差了。」
你说什么?
「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天晓得。」
「那你知道她的联络方式吗?除了手机之外,比方说她落脚的饭店?」
「没听说耶,毕竟她是个相当随性的人。」
意思是说她会看心情改变住宿的地方吗?混帐,这个公仆中的老鼠屎!
「我知道了。总而言之,如果她有任何联系,请转告她回电给我,说我有紧急的事情想找她商量。还有,请问有其他负责伊格儿的维修人员吗?有的话,我想跟对方说几句话。」
「现在吗?」
「拜托了,我现在过去。」
萤桥无视对方的抗议声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再继续袖手旁观了。如果有自己做得到的事情,无论任何事他都想去做。
他把手机终端收进胸前口袋后迈开步伐,走下人行道,穿越车道朝技本前进。
他究竟该怎么开启这个话题呢?应该把事态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吗?还是要先共享出现异常的资讯就好?想著想著,他的背后冷不防地传来引擎声,六颗车头灯朝著这里接近。那是一辆黑色涂装的轿车,有点蛇行地修正前进路径后,在他的身旁紧急煞车。
「嗨~三尉!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呢!」
一只穿著白袍的手肘搭在后座的窗沿上,戴眼镜的女性对他露出一笑,无视一脸困扰的司机把身体探出车外。
「知、知寄技官?」
「难得的休假日却顶著一张臭脸,怎么了吗?向格里芬求爱被甩了吗?哎呀呀,太猴急不好喔,要把女性的心当成易碎物品来小心耐心地对待,这是不可动摇的原则。正好,我来帮你上一堂恋爱讲座吧!这是特别授课喔。」
话才说完,她打开车门下了车,丝毫不在意司机对她说:「技官,您这样我很困扰。」她把公事包从内侧的座椅上拖出来,反手关上车门。
「不、不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别说了,陪我。我也有点没喝够,听年长者发发牢骚也是年轻人的责任!」
萤桥被她一把抓住肩膀拉过去,浓烈的酒精味瞬间冲进鼻腔。
这、这个女人喝醉了?
她在想什么啊!整个人音讯全无,最后居然神智不清地回来。当萤桥忍不住想抗议的时候,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突然恢复了正常。
「闭上嘴巴走,有人监视。」
萤桥的脑子冷却下来,反射性地四下张望,结果跟表情严肃的司机对上了视线。他连忙别开脸,绷紧全身的肌肉,乖乖跟著知寄走。
监视?为何?为什么?
然而,知寄似乎不打算多做说明,她兴高采烈地吵闹著,踩响高跟鞋。车子没有跟上来。走了五分钟左右后,他们抵达技本大楼附近的官邸,知寄来到最高层,打开角落房间的大门把萤桥推进去。
背后响起上锁的声音,黑暗中飘来药草的香气。
「喂、喂,这里是?」
「是我的房间。这是我第一次带男人进来呢,你要感到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