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Ⅱ*

怀。

  (真的是那样吗?)

  知寄把Imprinting称为「精神枷锁」。既然是枷锁,就不会抹去原有的感情。愤怒、悲伤和憎恨都确实存在,只是被压抑了而已。

  如果是这样就太残酷了。感觉得到痛苦却无法尖叫,连逃走或抵抗都不被允许。她们的命运全部取决于驾驶员的良心,假如格里芬载到北浦那样的飞行员,平时就会不断遭受到刚才那样的对待。

  烂透了。

  萤桥甩掉恶梦般的想像,却也开始思考自己又是如何。我也不关心那家伙的感受,只把她当成机载电脑、自动人偶来看待,觉得谁管你有什么感情?你只要善尽辅助操纵的责任就好了。

  (要是那家伙真的有「心」……)

  ……

  回过神来,萤桥发现自己正朝著技本的大楼前进。

  他回想起白天的对话,想起格里芬说:「有事想商量。」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烦恼,说不定真的有什么急事。就听听她想说什么吧。不对,我并不承认阿尼玛拥有「心」,但还是需要日常的维护,毕竟工具殆忽保养就容易提前耗损。对,这只是养护工作的一环,纯属任务的范畴。

  来到技本的执务大楼,急就章的临时工厂中透出明亮的灯火。他通过空无一人的入口来到检查设备前,值班的技本工作人员一看到他,瞪大了双眼。

  「萤桥三尉?」

  「不好意思,没预约就跑来了。我有点事想跟格里芬说,可以见她吗?」

  「格里芬吗?」

  工作人员回以奇怪的反应,犹疑不决又支支吾吾地寻找合适的用词。

  察觉到不对劲,萤桥皱起眉头。

  「怎么了?她说不想见我吗?」

  「不是这样。」

  「那就好,帮我通知一下。」

  「不好意思,三尉,请问您有什么事呢?」

  萤桥从对方的语气里感觉到紧张与戒备,这才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受欢迎,眼前的工作人员对自己抱持著负面的情绪。

  搞什么?萤桥一头雾水地告知来意。

  「格里芬白天跟我说『有事想商量。』,所以我才抽空过来找她。要是那家伙已经没事,那就算了。」

  技本的工作人员打量似的看著他,一会儿后松了一口气,转身说:「我帮您带路。」

  萤桥沉默地跟著对方走。通过前堂,穿过安全防盗门。进入隔离室之后,萤桥不免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是在这种地方?她应该没有安排独自进行的精密检查吧?

  「请进。」

  被带到隔间里面之后,萤桥瞠目结舌。

  格里芬躺在床上,戴著氧气罩,接著点滴的输液管陷入昏睡。白皙的脸上没有血色,心电图的声音微弱地响著。

  「这是怎么回事?」

  质问的声音很沙哑,见到这预料之外的光景,他的思考跟不上。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在抑制EGG的失控。」

  技本工作人员的声音很冰冷。

  「因为她跟三尉分开的时间太长了,EGG的振幅超过了临界值,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引起自残行为,所以我们对她投以镇静剂。唉,在没有解决根本原因的情况下,这只能作为权宜之计。」

  「为什么?」

  萤桥用质问的语气问。

  「我应该有确实陪同这家伙做完调整程序吧?」

  「是啊,所以她不会陷入意识障碍。只不过跟三尉分开越久,她的EGG会变得越不稳定,脑内的杂音会变大,会被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我猜这个星期尤其严重,因为她一直在反覆地发烧和呕吐。」

  「为什么我没听说过这件事?」

  「是啊,因为格里芬要求我们别说。」

  对方冷淡地说。

  「她似乎不想造成三尉的负担,说她自己忍耐过去就好了。毕竟萤桥三尉您说过:『在地面上别跟我装熟。』,所以她就傻傻地遵守了,结果成了这副德性。我想我说这些话已经违反了她的意愿,不过我还是要故意说给您听──这下您满意了吗?」

  技本的工作人员已经完全不加掩饰他的不悦之情了,想必他之前一直都在忍耐。他厌恶地瞪向萤桥。

  萤桥无法呼吸。事到如今,他才明白自己的言行造成了什么后果,引发了什么事态。格里芬在上午的飞行中出现的短暂当机,以及当时叫住他,试图求救的声音,全都是因为她已经到达极限,快要没有时间了。她不想成为我的负担,但没办法继续强忍下去,所以才来找我商量。而自己单方面地拒绝了她靠近的步伐。

  「我……」

  宛如喘息的声音没办法继续说下去。眼前的光景毫不留情地粉碎他的所有辩解,少女昏睡的苍白脸孔暴露在灯光底下。

  *

  早晨的阳光照进检查室里。

  格里芬在刺眼的阳光中眯著眼睛坐起身,滑落的被单底下没看见点滴的输液管。氧气罩也被拿掉了,只剩下关节上的纱布还昭示著治疗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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