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单纯的见面来说实在有些诡异。作战的说明和打招呼的过程草草结束,和美国海军的实战部队之间也几乎没有任何交谈。其中占据了较长时间的部分就只有与莱诺一起吃午餐,然后就是尚克的游戏了。
八代通咂了一下舌:
「大概是想要收集你们的数据吧,毕竟阿尼玛和人类的互补关系找不到其他的案例,他可能希望调查其中存在什么架构。真是的,居然让你们接触模拟游戏,要是格里芬因此又变得不稳定到底要找谁负责?」
他用皮鞋鞋底踹了一下地毯,看来似乎相当愤怒。慧不禁回想起发生在研究室里的互动:
「你刚才对尚克先生说了一句『你根本不了解阿尼玛是什么样的东西』对吧。」
「我有说。」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撇开其余蛮横的做法,尚克的主张的确存在令人可以接受的部分。我们人类对于「灾」完全不了解,收集情报以推导出假设,然后提出对策,这应该是身为科学家理所当然的心态才对。
「那家伙——」
低吼般的声音传来。
「把阿尼玛当作只是普通的程序看待,所以才老是嚷着说要解析和分析数据之类的,他认为只要可以解读出原始码就能了解真相。真是愚蠢,这些家伙岂是那么单纯的东西。你认为生物的大脑可以被解析吗?能从头到尾彻底查明其运作方式为何?」
「应该不行吧。」
「是啊,办不到。即使对猫、狗和鱼类这样单纯的生物,也无法完全弄清其思考。『灾』的核心也是一样,在将它视为计算机的瞬间就无从了解其本质了。我们必须原原本本地接纳它,并非当作程序而是透过教育和对话使其成为我们的同伴。就像教育婴儿一样,耐心地花时间培养。」
「扶养小孩吗?」
「喔,就类似临时保母一样。」
这个瞬间,慧的脑中浮现出八代通绑着婴儿背带的模样。挥舞着摇摇铃,一手还拿着奶瓶。哇,真是太不协调了。
「嗯。」
格里芬翻动身体。糟糕,声音太大了吗?慧屏息静静观察。不要紧,还没醒过来,那长长的睫毛依然是下垂状态。
两人的距离比平常更近,其精致的造型令人不禁看得入迷。天使般的睡脸,不带一丝恶意的纯洁无暇表情,简直就像个婴儿一样。
「这些家伙真的是站在人类这边的吧。」
慧下意识这么喃喃自语。
即使用了「灾」的核心,格里芬依旧和他们不同。她是个喜爱人类、爱护世界,陪伴在大家身边的可爱守护天使。
若要说有什么东西继承自「灾」的话,就只有EPCM抗性和空战能力了,其他什么也没有留下,包括感情、人格和记忆,一切都是在和人类接触的过程中慢慢培养,应该是这样没错。
然而——
一种莫名的不安掠过心头。
既然格里芬失去身为「灾」的记忆,刚才的游戏过程又是怎么回事?仿佛已经了解「灾」的目的并根据他们的行动做出对应的选择。尽管她声称这是「不由自主」,但不具备任何必要知识是不可能玩出那种结局的。
说到这个,法多姆在夺回海鸟岛的作战时曾说过很奇怪的一句话——「才刚诞生,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的时候就存在一股微弱的冲动」。
空荡荡的她所唯一存在的意念。
『必须守护这个星球。』
必须守护这个星球的未来。
从谁的手中守护?又是为了谁而这么做?
「阿尼玛和『灾』是不一样的对吧?」
听见这句反复的低语,八代通眨了眨眼睛:
「那当然了,你怎么还在问这个?」
真的是老调重弹了。杀死母亲的存在与她们不同,她们如今和人类一同并肩作战开拓未来。尽管自己非常清楚这一点,然而——
慧不禁想起尚克所投来的那种慑人的视线。
『原封不动地接纳现有的东西是不会有任何进步的。』
诅咒般的一句话。将阿尼玛视为非阿尼玛的存在并彻底调查后,究竟会得出什么结果?那对我们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你就是你啊。)
慧轻轻握住格里芬的手。
一股冰凉的触感传递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