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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万物的道理,人类可以理解的范围可以说是相当狭隘。
平民一边流著汗水工作,一边抱怨著『真羡慕那些光是坐在桌子前面就有饭可以吃的贵族与高官』,这种例子或许还不少——不过,这些人应该是不瞭解那些贵族与官员的辛苦吧。当然反过来说也是一样。贵族与官员同样也不知道农夫与工匠们的辛劳。即使知识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无法理解实际的感受。
自己也一样——费欧娜边代替卧病在床的父亲处理村长的工作,边这么想著。
当然,她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与生俱来的天分;此外,想在社会上生存下去,就有自己应尽的责任。这些事物都相当深奥,不是其他人能够轻易理解的。农夫有只有农夫才能完成的作业,工匠有只有工匠才能完成的成品,贵族与官员当然也有只有他们才能办得到的工作。
但是……
只在狭隘的范围里过生活,思考方式也会愈来愈狭隘。
这个世界上能够像自己一样到王都的学校求学的人极为少数——大概只有特权阶级的子女吧。就连费欧娜也是在父亲极为辛苦的张罗下,才能够到王都留学。虽说是贵族,如果是敬陪末座的身分,物质生活依然称不上富裕。席林古斯家原本就是地方上的豪族——说是贵族也不过是王都权宜上赐予的封号而已。
若是平民的话,见识当然就更为浅薄了。
他们只是理所当然地接受祖先一路传承下来的习惯。不会有人对于早上太阳升起,到了夜晚太阳便下山的现象产生疑问吧。就算有,那样的疑问也会在每天忙碌的生活当中溶解消失。
「理所当然」——光是这句话就能让人停止思考,甚至不再注意周围的环境。
如果不这样的话,就会很难在这个严苛的世界生存下去——费欧娜也很清楚这一点。
「……都到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成为地神的腹中物了吧。」
费欧娜忽然望著窗外,并且这么嘟哝著。
名义上是服侍神明的巫女。
实际上——是献给地神的祭品。
这种充满欺瞒的仪式,在持续百年、千年之后也会变成『传统』。
定期献上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让那个小人得道的野兽吃掉。虽然瞭解这是最低限度的牺牲,但一直持续下去,那种『牺牲』的感觉也会逐渐变淡。神官们似乎教导成为巫女候补的孤儿,能够被献给地神是一件相当荣誉的事情。
「那个女孩子要是生在别的地方,应该可以有不同的人生吧。」
她们全是无人可依靠的小孩子。
正因为没有父母亲,就算被当成祭品也没有人会抱怨。所以才会为了有效率地提供祭品而建立孤儿院,而神官们为了减轻罪恶戚才表示这是极为荣誉的一件事。没有祭品的话,人们将很难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生存下去。假如失去了地神的『保佑』,每年一定会出现一百人——不对,应该是超过这个人数的牺牲者。
这种事情费欧娜当然知道。
但她同时也瞭解另一件事。
那个被称为地神的存在……在王都的中央教会里被称为『恶魔』。地神并非绝对的正义,
也不是什么善的代表。只是因为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才会一直把那东西当成神来祭拜。
一个人的性命可以解救更多条人命。
既然如此,也只能认为这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
费欧娜停止书写的手,轻轻闭上眼睛并且揉著眼皮。
虽然觉得心烦但也没有办法。『巫女』有『巫女』的责任,而费欧娜也有费欧娜自己的责任。既然『巫女』已经完成了任务,费欧娜也没有道理偷懒。
费欧娜叹了口气,准备重新开始自己的工作。
就在这个时候——
「大小姐!」
数道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接著办公室的门就忽然被打开了。
在皱起眉头,准备指责对方没有礼貌的费欧娜面前——并排著几名脸色大变的下人。
「什么事,怎么这么吵。进房之前应该先敲门才——」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他们依然相当激动。
不但额头上浮现汗水与青筋,还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大小姐,神殿、种殿发生大事了!」
他们以近似悲鸣的声音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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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神这个存在相当特别。
类似的存在还有被称为亚神与异兽的生物……应该说,地神与亚神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东西。不同之处在于有没有在特定的土地『落地生根』。
没错。地神之所以是地神,就是成功和特定范围的土地产生灵力结合,因而拥有能够影响当地的力量。
地神能够操纵落地生根处的土地环境。祂不只可以使土地肥沃、天降甘霖以及决定作物丰收与否,有时候甚至还拥有从洪水与暴风等天灾中解救人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