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好是坏,她是个淳朴的编辑。
“大家书写故事,是因为无法轻易书写之处,存在着重要之物。正因为无法书写,所以才请务必书写出来。”
我睁着眼回想起那天她在箱根温泉发表的理想轮。
我还记得这件事。
“我和志边里小姐商量之后得出结论,这次在营销策略上不采用激进做法。如果结果不好,那么下一次会用上夜弥所拥有的一切。”
“哼,挺好的啊。”
“……随意附和。”
“不是的。如果这是作家和编辑两人一起得出的结论,那就是最好的结论了。”
有很多编辑像厌恶蛇蝎一样厌恶作家这边提出宣传策略。
那是出版社的领域。我曾经也被不知道第几任的责编严厉地讲过这件事。
所以,志边里采用的是柔和手段——夜弥也因此做出了妥协。
“作为交换,这一次的新作夜弥惠自说自话去写。”
“自说自话?”
“新书不是面向所有读者的。它是为了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人写的。”
夜弥摆弄着手头的果汁罐的同时望着虚空说道。
“——筒隐星花。”
仿佛在这个一无所有的空间里始终存在着那个伟大的同期作家的身影。
不把自己放入眼中的对象。早已前往了天边,甚至都没资格称其为对手的同龄人。
夜弥似乎即使是咬断牙齿咬破嘴唇,也要一步一步追上她。
“夜弥要傻了星花,一定要,彻底地,杀了她。让她痛的连咕的声音都发不出,直接跪在地上,在临死前喊出夜弥的名字。”
“……要彻底地扼杀她啊。”
大概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吧,从长椅前经过的参拜者吓了一跳似地快步离开。
微寒的风吹过神社,树梢上的乌鸦依次飞起。
诡异的鸣叫声中,夜弥一个人孤独地握住了拳头。
即使被害怕,即使被笑话,即使被躲得远远的。
即使不被理解,唯独我。
这份不断积攒在夜弥这个无感情的人的肺腑的,宛如焦油一般乌黑浑浊的——即使如此却也质朴的。
“……只要星花能开心地看便好。”
纯粹至极的创作之情。唯独我一定是理解的。
作家这种生物,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为了某人写的故事。
“真是……可靠啊。”
我露出了微笑。
◇
话说。
我好久以前就站了起来打算前往车站了,不过夜弥一直没有起身。
坐在长椅上的她用虚无的眼神看着旁边。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我发现她看的是神社内的告示牌。
上面写着例大祭的日程还有町内的跳蚤市场。
“……说起来,夜弥刚才突然想到。”
“啊?”
“调布的鬼多天神社似乎要开夏日祭。”
夜弥带着种说明的口吻说道。
鬼多天神社的暗夜祭。
起于镰仓时代还是室町时代的这个祭祀会甚至出现在过司马辽太郎的时代小说开头部分。
“这有什么问题吗?”
“夜弥正好在写夏日祭的场景。”
“哦哦。”
“但是现实感完全不够。这样下去无法干干净净地杀掉星花。”
“嘛,所谓神明寄宿在细节上呢。那家伙虽然看起来不着边际的但在这方面或许意外的敏感呢。”
“所以。”
夜弥一点点捏扁手中的罐子平静地说道。
“希望天君协助我取材。”
“协助取材……要我帮你拍夏日祭的照片吗?”
“这也包括在内。”
“帮你拿店里的奖品?”
“这也包括在内。”
“……发流行浴衣的问卷?”
“这也包括在内。”
夜弥用沉重的动作多次点头,随后抬头盯住了我。
“比拍照,拿奖,发问卷,别的什么都重要的,是用不同的观点去看同样的东西。”
“……一起去夏日祭?”
是条件反射的那种感情不自觉的表现出来了吧,平淡说着话的夜弥语速微微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