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嘿咻。」
艾瑟雅催发魔力,然后展翅飞上天空。
她那黄金色的眼里,看得见一抹绯红在摇曳。
†
『争吵的成人男女』『大大的水洼』『鸡腿』
「奇怪的记忆。」
珂朵莉嘀咕。
『扭曲的湖泊』『无边无际的橘色道路』『银亮的布料』
「在婴儿时就夭折的灵魂会变成妖精,是这样的吧?以年纪来说,这孩子的见闻似乎满广的耶,他到底是哪里出生的啊?」
或者。
单纯是珂朵莉自己从一开始就「长成」有一定年纪的妖精,所以才不晓得在这个世界的小孩们眼里,世上万物看起来就像那些意象显示的一样吗?
即使看见有只小蜥蜴奔过森林,也许在他们眼中就成了喷洒火焰的龙;抑或引诱人到其他世界的领路者;抑或某个人的提包握柄脱落以后被风吹著滚的景象。
因此,开展于孩子眼前的世界──在并非孩子的人们眼中──随时充满了不可思议与荒谬。现在珂朵莉被迫看见的意象,说不定就是那样。
「……呿。」
珂朵莉仍保持仰卧,望著营帐的衬里。所以,她流出的泪水逐渐沿著太阳穴流到了耳边。
据说,妖精是无法理解死亡的年幼灵魂于迷途中所生之物。
而且就珂朵莉所知,活到岁数堪称大人的妖精并不存在。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战斗的关系。她以为那是年长的妖精依序在对付〈兽〉的激战受创或失控殒命所致。
然而,说不定她那样想是错的。
追根究柢,也许妖精根本就无法长大成人。
不能理解死亡的灵魂到最后,只要年纪增长,就会理解死亡。若是如此,一切都会被打回原形,回归自然的型态。
假如有所谓的命运,大概就是这种调调。
无论如何冀望,无论如何祈求,从一开始便定好的结局都不会翻盘。
「『喂!等我活下来长大成人,到时候你就没话说了吧!跟我结婚!』──原本我还想用这种台词逼迫他的耶。」
珂朵莉从威廉那里听说过。以往于人族的世界,「悲剧」曾被视为勇者所需要的资质之一。
背负著任谁都会感叹的过去或命运之人,会比并非如此的人,更适合成为施展绝大力量的勇者。过去曾有那种定见。
而且,据说最古老强大的圣剑瑟尼欧里斯,尤其偏好该倾向强烈之人。只有背负著死或破灭命运者才可佩带,过于高洁的白剑。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愿意让我这样的妖精使用。」
珂朵莉恨恨地望著横于地上的瑟尼欧里斯。
也许是素材源自死者灵魂的关系,妖精原本就将性命看得较轻。她们不太畏惧死。
以这点来说,珂朵莉目前处于不太像妖精的状态。她有不能死的理由。她有非活著回去不可的地方。
「奶油蛋糕。」
她紧紧握住拳头,然后嘀咕那个字眼。
──好啦好啦。OK。我会让你吃蛋糕吃到怕。
──所以明白了吧,你绝对要活著回来。
珂朵莉回想起来的,是在星光耀眼的那个晚上,和他许下的约定之语。
她巩固决心了。
到这个关头,就算不被允许活得久也无妨。
就算没办法在那个人身边长大成人也无妨。
虽然不甘心,但是到那个地步就认命吧。错在她自己要生为妖精。事情就只是她不幸被这等爱好悲剧的圣剑看上罢了。
可是。正因为如此,至少。
珂朵莉希望自己能在这场泡影幻梦中,尽量活得长一些。
纵使世界将来会终结,直到结束的那个瞬间,世界都是确实存在的。她就活在那块地方。因此──
「好,拚劲来了!」
她凑起空有其表的活力,将拳头举向半空。
†
之后,战事又接连持续。
太阳西沉,升起,再西沉,再升起。周而复始。
†
绝望就在那里。
绝望由大量的黑色藤蔓相互交缠,构成了巨大且不具面孔的人类样相。
那是从第两百一十六次死亡中诞生的〈深潜的第六兽〉,亦为它刚迎接第两百一十七次之死的亡骸,亦为即将羽化出第两百一十八次生命的蛹。
──同时,也是即将催生出别种东西的摇篮。
「又一只〈第六兽〉……?」
连炮击都忘了的爬虫族士兵茫然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