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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大音量远远从珂朵莉头上响起。
「原来如此。看来,我得向那个男人道歉才行。
虽然他的战场与我等不同,然而,那个男人同样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战士。」
迟了一会儿,珂朵莉才发现对方是在笑。
「为……为什么?你怎么会那样认为?之前交手的是我和他耶?」
「与〈兽〉互搏,是我等的战斗。不过,威廉的战斗并非如此。
他挑战的,是吹在你内心的风。
「……风?」
「那就是你称为『觉悟』之物的真面目。
改用『认命』称之,会不会比较好理解?」
血液冲上珂朵莉的头。
她将手里的药汤一口喝下。全身热得像从内侧烧了起来。
要用什么配方才会熬煮出这种味道?基本上,为什么属于变温动物的爬虫族会倒这杯东西给珂朵莉?尽管脑海里像这样冒出了好几个无用的疑问,但她将那些都赶到了脑海的角落。现在不是在意那些的时候──
「什么嘛。」
珂朵莉觉得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尽管也有胸口开了个洞的感觉,反正大概差不多。
「一等武官,原来你也明白我不是当战士的料嘛。从外表看不出你这么会奉承……害我都当真了。」
「你在说些什么?要尊贵的鳞甲之民口出虚言,好比太阳北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可是,你刚才说我认命了啊?」
「『认命』和『觉悟』在本质上乃相同之物。
皆是指为达目的不惜割舍重要事物的决断。」
──那番话。
那套论调,似乎会让理应尊敬者,还有理应嫌恶者都搅和在一起。
「呃,该怎么说呢,难道觉悟不是更宝贵的东西吗?」
「一切事物的价值,只决定于接纳所需的代价。舍弃重要事物所做的觉悟,理当就有与其相应的价值。
舍弃同样事物而认命,当然也是等价的。」
「我不太懂。」
「为言词之美所惑,确实称不上战士该有的行举。」
「灰岩皮」一边发出诡异的咯咯笑声,一边这样说道。
「那么……到头来,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随你高兴。」
「……我就是不明白才问的。要怎么做才正确呢?」
「何谓正确,战场上没有那种异想天开的玩意儿。
因此战士心中都会怀著风。为了在毫无标示的路途上寻求引导。」
「……一等武官。」
糟糕。
珂朵莉快要完全听不懂他的话了。
直到刚才,她还能理解自己和「灰岩皮」所做的对话。能否接纳暂且不提,她可以领会对方想表达之意。不过,当事人也许是兴致来了,用字遣词与所讲的内容本身都变得越来越复杂。
珂朵莉觉得自己得到的大概是一番金玉良言,她也不是没有隐约感触,然而不懂的东西就是不懂。
「你说过,你想保卫姊姊们作战方式的正确性对吧?」
「……是的。」
「既然如此,在上场作战前,先认清那所谓的正确性是什么吧。
对于你们妖精的作战方式,我等只有知识上的理解。包括你们的宿业,累积而来的历史,还有隐藏在历史背后的意念,一切皆然。
既然这样,若要估量其正确性,只有你才具资格。」
「……你还真是不负责任呢,一等武官。」
即使珂朵莉抱著多少挖苦个几句的想法这么开口──
「风是可以承载一切的。」
「灰岩皮」还是用不以为意的表情(大概)应付掉了。
唉,珂朵莉微微叹气。她总觉得自己对许多事情都认命了。
这么说来,对方刚刚才提到,认命和觉悟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心理。嗯,原来如此。若是试著那样想,她确实不是没有胆子变大的感觉。
「……虽然这可能会惹你生气,不过,我要表白一件事。」
「什么事?」
「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成为战士。」
「灰岩皮」嘎嘎大笑。
「我知道。
正因为如此,你才成为了优秀的战士。」
……珂朵莉还是觉得,他们讲的话都对不起来。
可恶,不管了啦──焦躁的她又喝光了第二杯药汤。
4.星空下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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