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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那些,小说家───贝蒂停顿了一会儿。我什么都没说。我并没有可与她说的话。
不久,贝蒂补充似地继续说:「说不定哀德菈最后有找回自己的记忆。当然,那是怎样的回忆,已经不得而知了。」
「然后。」这时,我才开口问,「你代替她,开始写小说了?」
「是的。那次事件发生以后,我继承了哀德菈的打字机,开始续写她未完成的小说。但是,我耗费了五年,才完成那部小说。将小说带去出版社,获得责任编辑,接着又耗费了一年才获奖……到头来,我整整花了六年时间才成为小说家。」
虽然贝蒂说得很轻松,但我却无法推量那七年时光究竟有多难熬。那段时光里,一定沉睡着许多奇闻轶事吧。恐怕,其中也有一些无法轻易说出口的故事。
等我回过神来时,夹在指间的香烟,我几乎未吸几口,便已燃尽。我将烟蒂丢入篝火中,重新又点了一根。边朝着阴沉的天空吞云吐雾,边思索着。
她固执于『小说家』这个头衔的理由,一定是为了当年故去的挚友吧。
挚友所追寻之地,以及抵达那里的自己。
那些对贝蒂的人生来说,全都弥足珍贵。也许于她而言,若是那些遭到诋毁,那便等同于是在贬低自己的挚友。
但与此同时,我对她那种生存方式抱有疑问。
「你不觉得难受吗?」
我这么一问,贝蒂便不解地歪着头。
「你指何事?」
「就是继续当小说家这事啦。」
是啊,她应该还能逃离那些事的。她还可以忘记挚友,忘记过去,以全新的自己活下去。而且,那样无疑要更轻松。尽管如此,她却偏偏选择了沿着过去继续前行。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提问,贝蒂露出一副苦笑的表情。
「我自然也有难受过。一用这台打字机创作,我便会屡屡想起哀德菈,每到那时,都会体验到绝望般的心情。」
「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
我那么一问,哀德菈便直视着我的双眼。她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时身为小说家时的冷峻凛然。
「『抉择』这一行为,在执行前便得做好精神准备,去面对作出抉择后的后悔。世上并不存在不会后悔的抉择。如果有,那么───」她用无比冷静而透彻的声音,说,「那人肯定实际上一样都未选。」
那句话就像是彻底将我看穿了一般。我沉默着,移开了视线,吞吐着烟雾。
我反复思考着「抉择」这个词。
等抵达那座山后,我是否就能下定决心了?
我是否就能作出抉择了?
是否就能事先做好精神准备,去直面在作出抉择后紧随而来的后悔吗?
……尽管我这样自问自答,可到头来,还是得不出答案。我抬头仰望夜空,那里乌云密布,哪儿也寻觅不到月亮的身影。
「但是,这世上……」
小说家坐在我的旁边,跟我一样仰望着无月的夜空,开口说道。
「───肯定不存在得不到救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