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哀德菈似乎有悄悄地跑去偷听了。她在回到房间后,有些激动地对我讲。
『真厉害啊,贝蒂!再过不久,就要建成一条把大陆两端都连接在一起的铁道了哦!』
我昨天便已知晓这件事,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不过,即便我不知道,脸上的表情恐怕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吧。
况且,当时的我完全无法判断出来,那次对话究竟有何厉害之处。哀德菈看着我,有些无语地讲。
『贝蒂,你听好了哦?假如那条铁道建成了,我们以后就能去迄今为止很难到达的各种地方了哦。』
讲到这里,她从自己书桌的架子上,取出尤纳利亚的国土地图,并摊开在我面前。指着各个地点,兴奋地对我讲。
『不管是西海岸的洛亚的人偶图书馆,还是东海岸的百塔之都伊库苏拉,又或者是珍珠海对岸的欧洲各国,我们都能去。贝蒂,等我们成年时,就能去环游世界了哦。』
看着双眼熠熠生辉地说着那些的哀德菈,我隐隐感到一丝羡慕。
世界。
那个词在当时的我听来,究竟有多么空洞呢?它距离我所处的地方,相隔一道线。
那么到头来,我不还是无法触碰到它吗?
如果我能出声,我或许会那样吼道吧。
正当我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时,哀德菈轻轻地牵起了我的手。
『───贝蒂,我并不是故意让你着急的,对不起。』
然后,她用如同能看穿我的内心所想般的眼神,注视着我,温柔地对我微微一笑。
『但是,请你不要忘记,你一直都处在世界的中央,只是你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而已。你是你自己故事中的主人翁。』
但是,对那时的我而言,哀德菈讲的那些话,终归只是些排列在一起的毫无含义的单词罢了。
◆
我七周岁生日的前一天,同时也是三名红衣主教发表演说的前一天。那一天是周日。
修道院的礼拜堂在这天会举行例行的礼拜。由于院长科瓦胤主教颇有人望,因此阿尔诺伦中央修道院周日的礼拜,会有许多听众聚集过来。
修道院的孩子们基本都得出席礼拜。我和哀德菈当时自然也在场。虽然同平时一样,我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就是了。
礼拝的最后阶段,同往常一样,科瓦胤主教拿着捐款袋,在到场的听众间来回走动。这时,一名坐在礼拜堂出口旁的男子突然站起身来喊道。
『向贬低皇国的懦弱信仰施以铁锤!』
紧接着,突然响起某种类似爆破音的声响。
当时,我异常冷静。那种环境下,能发出爆破音的事物极其有限。明明我应该是第一次听到,却通过以往读过的文献内的知识,分析出那是枪声。
紧接着,在我的视野中,科瓦胤主教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片刻之后,礼堂内顿时哗然一片。参加礼拜的人们的叫声此起彼伏,修女们向倒下的科瓦胤主教跑去。手持黑色手枪的男子被三名男牧师逮住。哪怕被控制住,那名男子也一直骂骂咧咧个不停。
───那是一起旧帝激进派发起的恐怖袭击。
旧帝派在听闻横贯大陆铁路事业的消息后,为阻止这个计划而企图刺杀科瓦胤主教。后来我听说,当时,旧帝派似乎有计划趁经济大萧条之际,发起大规模的革命。众所周知,革命必不可少的,便是煽动大众。对于那群企图利用国民对教皇庁的不信任,作为革命的『火种』的家伙们而言,可能会令国家团结的事业,完全是可怖的浇灭『希望之火』的水。
……但是,那群家伙的企图,以任何人都不曾料到的形式失败了。
『科瓦胤先生!』
在我身边那样大喊的,是哀德菈。
她飞奔向左胸膛涌出大量的鲜血,脸色愈发苍白地倒在地上的红衣主教,推开修女们,跪在科瓦胤主教的身旁,撕开他的教服,将伤口露出来。我在不远处看到,科瓦胤主教明显是被射穿了心脏。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呼吸也停止了。
『啊,啊啊……』
哀德菈边泣不成声,用她那双小手去捂住他的伤口。看上去像是无论如何都想止住出血。
『哀德菈,让开!』
『尽快送主教去医院!』
『哀德菈!』
修女们异口同声地喊道。而在她们的眼前,奇迹发生了。
───哀德菈捂着伤口的那双小手,忽然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观者皆惊得哑然无语。所有人都未能弄明白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
随着光芒的增强,与之相反,从科瓦胤主教左胸膛涌出的血量逐渐减少。
约莫两分钟。当哀德菈双手上的光芒消失时,伤口的出血便完全止住了。哀德菈用自己修道服的裙边擦拭掉伤口处的鲜血后,我看见那被子弹贯穿的伤口也消失了。
『唔……咳,咳……咳!』
更惊人的是,科瓦胤主教这时又有了呼吸。他微微抬起了眼帘,逐渐恢复了意识。
周围的人们顿时发出一片欢呼。刚才发生在眼前的那一幕,是毋庸置疑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