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在路上

 看到我咂嘴,她眼中的愉悦神色越来越浓。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下,也不会对我心生下流欲望了。这样啊,因为你有意中人,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想不到你还挺纯情的嘛,我稍微对你有点好感了。」

  「你丫的,信不信老子等会真把你扑倒。」

  「吼,那你便推倒试试吧。如果你想遇上报酬减少十成,这种连笑话都算不上的惨事的话。」

  小说家冷静地回敬我说,对此我只能沉默。

  正如她所说。既然她是委托人,那么不管她有多么令人恶心,我也不能对她出手。这不但关乎利益得失,更还牵扯到佣兵圈里的不成文规定。若是触犯此规,我大概会沦落为一只畜生吧。

  「那么,你的意中人是怎样一位女性?」小说家露出一副戏谑与好奇掺半的表情,笑眯眯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真是服了,为什么女人这种生物总是如此八卦?

  我并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但我又没有精明到能在和她说话时把话题岔开。

  我在如此经过一阵思量后,简明易懂地说:「───我和那家店的女店主恰好相反。」

  「……什么?」

  我望向窗外的雨中街景,对着那逐渐昏暗的天空说:「『我们没能一起走到人生的终点』。」

  我思考起明天的天气如何。

  既然应下了她要追上那三辆大篷车的要求,那么明天还是早点出发为妙。

  但愿在出发时,这场雨已经停了。

  「───这样啊。」

  这声低语静静地穿过雨声的间隔,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之后就再无下文。我和她都不再言语。惟有被掐断的回忆的残渣,穿过雨水的间隙,融入至黑夜当中。

  之后,我们暂时陷入了沉默。

  不久,小说家默默地从包里取出打字机,在床上继续白天的工作。她大概是觉得与其一言不发,虚度时光,还不如继续工作吧。明明现在夜已深了,这家伙还真是不懂得劳逸结合。

  我本想着叫她为了明天早点休息,但不知为何,在张开口后却犹豫起要不要出声了。不知怎么的,气氛变得有点沉闷。

  ……干,我真是说了些多余的话。

  如此感到自责也已经晚了。正如她白天所说,我似乎并不擅长讲自己的事情。

  就在我开始对这种气氛感到不耐烦时,她开口说话了。

  「───这台打字机是我从朋友那里收到的。」

  此时,我才看向小说家。她并未停下码字的手,眼神认真地凝视着稿纸。

  我讶异地皱了皱眉。

  「你突然说什么?」

  「借你的话来讲,是『无关紧要的事』。」

  小说家继续望着稿纸,平静地说着,如同在要我闭上嘴,安静听她说一般。虽然有点难以释怀,但我还是选择了默默地侧耳倾听。

  「我那朋友也志愿成为小说家……不,不对。这个说法不对。我原本就是憧憬她,才选择了写作之道。是她走在前方,而我不过是在追逐着她的背影罢了。如此说来,她还是我在小说家这条路上的前辈。」

  这出乎意料的话题,使我有点不知如何应对。我真心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主动说出自己的经历。

  「我很多写作手法,都是学自她著作的小说。或许讲,几乎全部都是会好些。她的文章富有节奏感,生动形象,更重要的是饱含真诚。」

  她边敲着打字机,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优美的文章中蕴含着灵魂』,这曾是她的口头禅。当时的我一直都坚信,文章只是种单纯的信息传达手段,而在读完后,我替自己的肤浅感到无地自容。她所写的文章,毫无疑问具备有能改变他人人生的力量。我从未遇见那么年轻便能创作出那等神作的人。」

  对于那名被这位唯我独尊的小说家如此吹捧的人物,我稍稍生起些许兴趣。但是,我更在意她那意味深长的说法,不由得反问。

  「『曾是』,也就是说,你那个朋友没能成为小说家吗?」

  「嗯,她在那之前便去世了。」

  她的手停了下来,脸上忽然露出悲伤的笑容。

  「───所以,这台打字机算是她的遗物。」

  小说家用指尖很珍惜地抚摸着那器材。

  我看着她那副样子,不禁陷入沉默。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该回复些什么才好。虽然她说这是『无关紧要的事』,但我觉得那并不是能轻率对待的事。

  造就了她这名小说家的挚友。

  在这里讲那些往事又有什么用?不如说,这对其本人来说,也仅仅只会加深自己对过去的悔恨吧。

  更何况,这并非她口中的「素不相识的男人」,能用些随便的安慰言语将之揭过去的事。这家伙既并不希望那样,也并不期待吧。

  所以,在一阵沉默过后,从我口中说出的,首先是心中的那个疑问。

  「……你干嘛突然说那种事?而且还是对我这种人说。」

  「这是我对冒昧地刺探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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