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拉睁著微微泛泪的视野,瞪向布鲁斯。
因此,对于这时的布鲁斯究竟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莉拉其实没有看得很清楚。她只知道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布鲁斯吐出了比沉默更为漫长的气息。
「真无聊。实在是无聊透顶的理想主义。什么无人死亡的结局啊,这种幼稚的心愿是不会被容许的。你的理想无聊至极,而且总有一天会被人摧毁。」
听到他否定的话语,莉拉产生了胸口像是被刀子刺伤般的错觉。
但她接下来听见的,是布鲁斯再次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的声响。在让椅子吱嘎作响了几声后,布鲁斯像是打从心底感到傻眼似的开了口:
「既然总有一天会被摧毁,那我也不必特地挑在今天亲手把你毁掉吧。」
「…………」
「我的意思是,我会教你怎么辨识假钞啦。表现得再开心点啊。」
「…………!」
看到莉拉因惊愕而起身后,布鲁斯又叹了口气。
「听到我答应反而吓了一跳……你到底原本是抱持著多低的胜算过来的啊?」
她根本没去估量胜算,只是因为有必要,所以才不得不来。她虽然这么想著,但因为刚才写字时过度用力,她手中的木炭都碎成了粉末,这下甚至连字都写不出来了。
看到莉拉慌慌张张地动著被染黑的手指,布鲁斯一鼻孔发出了滑稽的哼笑声。
「唉,够了,够了,你就别再写了。我已经不想再看了。我接下来就教你怎么辨识假钞,你学完后就回去吧。」
乔纳森不晓得两人曾有这样的对话。
不过,莉拉知晓假钞的秘密,知晓辨识的方法,并以此作为翻盘的手段──这点确实和乔纳森推测的一样。
(关键是画在假钞左侧的守护女神,她头上王冠的宝石多了一颗。这就是辨识假钞的方法。然后────)
乔纳森在掩饰视线动向的同时,望向了自己的手边。
只见假钞就堆在桌上。
(啊──可恶,照著平时营业的感觉来赌,反而是自掘坟墓啊。)
乔纳森将印制假钞作为事业的一环。理所当然地,假钞若只是印而不用,就没有意义了。假钞必须混在交易之中使用,藉以增加自己的资产,才能产生出价值。
所以,「乔纳森在赌场的奖金之中混入了假钞」。
(她是从哪里打听到的?仔细想想,拉撒禄以前就会光顾老子麾下的赌场,如果拉撒禄在赢钱时所收到的奖金混入了纸钞,莉拉又有翻看拉撒禄钱包的机会,那确实会有可能被她发现吧。)
拉撒禄的生活态度极为邋遢,他每次从赌场返家,就会将钱包拋给莉拉打理。乔纳森对此当然是不得而知。
理所当然地,目前堆放在桌上的大量纸钞之中,也混进了假钞。
「真是的,女人的执念还真可怕啊。」
「啊?」
「老子讲的是在某处与温斯顿交手的芙兰雪啦。」
她撒了谎。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察觉自己已经看穿莉拉的目的绝非明智之举。
乔纳森终于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莉拉的目的,是让散落在桌上的任何一张假钞,以支付奖金的形式落到自己手里。「赌场在支付奖金时用上了假钞」──这便是名符其实的犯罪,也是足以逮捕小乔纳森•怀尔德的理由。
真想不到她会采用如此致命的方法──乔纳森反省了起来。她在无意识之中,小瞧了这个名为莉拉的人。乔纳森从未将她参与赌局一事列入考虑,将她当成路边的一颗石头。后果便是让自己陷入了困境。
然而──她转念一想。
这也能证明莉拉尚未掌握住整体的局势。
比方说,莉拉的赌金准备得不够充分。若要全力以赴的话,就该准备大量的赌金,好搜刮桌上的假钞才是。理想的状况是准备一大笔钱,并在乔纳森察觉目的之前一鼓作气地攫走假钞。
但为了不让乔纳森等人察觉、警戒此事,她不能贸然搬出钜额的下注金。况且,鲍尔街警探似乎也没察觉到她的作战计画,无法取用他们提供的资金。
因此,莉拉手头的赌本极为有限,无法一击取胜。
此外,拉撒禄的手边虽然也堆放著作为奖金的大量纸钞,但他并没有结束赌局的意思。看来有能力辨识假钞的就只有莉拉一人,因此莉拉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结束对决。因为坐在隔壁座位的她,无法判断拉撒禄手边的纸币究竟有没有包含假钞。
为此,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获取假钞。即使对赌博一窍不通,她也只能选择投身赌局这条路了。
(总之,得重新设定目标。老子得抢在莉拉之前回收所有的假钞,让桌面保持清白。这次就真的能划下句点了。)
不如说──乔纳森瞪向了拉撒禄。在这段期间,乔纳森依然灵巧地进行游戏,回收著假钞。她在将真钞和假钞分门别类的同时,也从未将视线挪开过。
照理来说,她应该不会被逼得这么窘迫才是。
由于乔纳森几乎从未现身在赌场之中,就算支付的奖金里混入了假钞,也没办法作为逮捕乔纳森的理由。
毋宁说,要是她事先知道拉撒禄打算利用假钞举发她,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