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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拉像是犹豫著是否该向乔纳森行礼,最后看似折衷地低下了头充作问候。乔纳森则是大剌剌地举起一只手作为回应。
「鲍伯,辛苦啦,换老子来。」
「可、可是!大小姐!岂能让您亲自出马…………!」
「既然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那就没什么差啦。况且,拉撒禄似乎也很想和老子一斗啊。」
光是被她瞥上一眼并这么开口,就让拉撒禄的内心冷汗涔涔。
乔纳森这个人果然危险。拉撒禄想将乔纳森引进这座赌场固然是事实,但「拉撒禄有没有和乔纳森正面交锋的打算」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若想知道拉撒禄的来意为何,就得直视拉撒禄的表情,并看透他的内心才行。她能以极短的速度从身为赌博师的拉撒禄脸上看出资讯,并在明知是陷阱的状况下大胆出击,都说明了乔纳森的异于常人之处。
看过她这异于常人的心灵结构后,掠过拉撒禄心头的,却是一抹哀伤的情绪。
「好啦、好啦,这么一来────」
乔纳森和鲍伯换手,站上了荷官的位置。她虽然对拉撒禄摆出了笑容,但眼里明显缠绕著全然不同的情绪。
那既像是愤怒,亦是憎恨,也像是受人背叛后油然而生的伤心。
就实际状况来说,拉撒禄确实是背叛了她吧。她不仅主动收回了敌意,还在各方面给了通融,但拉撒禄最后还是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我们非得这么交手不可呢?」
啪哒哒哒──乔纳森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混起了掌中的手牌。那像是小孩子首次尝试洗牌时所呈现的手法,还带有几分青涩,却意外地难以判读。
拉撒禄•凯因德与小乔纳森•怀尔德开战的理由。
拉撒禄用一句话就解释完毕了。
「那还用说。『因为我看你不顺眼啊』。」
「那种小孩子闹脾气般的藉口就免了,老子再问你一次,到底是为什么?」
「那我就再答一次吧。因为你让我一肚子火,你所揭示的理念和我不合,你的目标让我厌恶。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要将你彻底击垮。」
完全就是小孩子在闹脾气嘛──拉撒禄也对此有自觉。
但就算被说是孩子气又如何?从一开始──打从搞垮白巧克力坊的那天起,拉撒禄就单纯是为了自私的理由而战。若是将场面话和炫技的心态全数排除的话,那拉撒禄之所以会待在这里,也只是因为如此而已。
拉撒禄的这番话似乎让乔纳森有些意外的样子。她罕见地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一张扑克牌也随之松手掉落。
她立刻用纤细的手指拾起了那张牌。身为赌博师的天性虽然怀疑她是在耍老千,但这似乎真的是单纯的失手。
「这可真是古怪。老子的目标和你的目标没有冲突,甚至还对你的目标有益,对吧?」
「是这样没错。」
「若有必要的话,老子甚至打算邀你加入老子的组织,也愿意尊重你的生活形态,特别允许你独自行动。对吧?」
「嗯,那可真是诱人的条件。」
「你迄今为止的敌对行为,都被老子当成过往云烟了。你只要回去过你安稳的日子,老子就不会多过问,你应该也能就此满足了吧。然而,你为什么会坐在老子的对面?为什么会和鲍尔街警探一鼻孔出气?」
话语逐渐变得尖锐,但乔纳森脸上的表情却是逐渐褪去。她并不是在压抑情绪,而是真正地散去了脸上的表情。按理来说,她在这时应该对拉撒禄生气──抑或是失望或难过吧。
然而,乔纳森却重塑了自己,让她不再对拉撒禄产生任何情绪。
「老子原本是和你赌同一边的啊。」
这和在将被称为「老爷爷」的茶杯扔向窗外的时候一模一样。她让自己变得能够面对现实──让该纠结的事情变得不再纠结,藉以跨越难关。
这一点固然异于常人,但还是让拉撒禄感到哀伤。
「不过,一旦完成了目标,『你终究还是会死吧』。」
「………………啊?」
「你的计画的最后一步,必须由你的死亡作结。你将自己的死亡当成了达成目标的必要手段。」
为城镇「大扫除」,让市民产生守法意识,洗刷祖父的污名,到了最后,乔纳森则是必死无疑。为了洗刷祖先污名而精心打造的城镇,将会为她带来死亡。
她会有将自己的人格当成玩具的倾向,其理由也呼之欲出了。
乔纳森是个将死之人。她预料到了自己必然死亡的未来,甚至极为精确地掌握了自己的死期,并且彻底理解前因后果。所以无论现在的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对她来说都无足轻重。正因为她预料到自己将来的死,因此她的精神也跟著死去。现在的她,就只是个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的死人罢了。
乔纳森眨了眨眼──那毫无矫饰的困惑之情,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平凡少女。
「呃──所以?」
「所以我来阻止你了。有问题吗?」
原来她也能露出这种表情啊──拉撒禄咬牙压住了险些露出的笑意。
「这个嘛…………还是有啦。说起来,老子死了又怎么样?就算死了,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的损失和不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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