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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喊出这么一句话,似乎就让路罗伊上气不接下气了。他深深吸气,连咳了几声。这孱弱的身体,恰恰证明他为了维持鲍尔街警探的运作付出了太多太多。他甚至连维持健康的自由都不剩了。
他看向了拉撒禄,却没将焦点对准在拉撒禄的脸上,只是茫然地望了过来。
「我的养父,将罪状栽赃在乔纳森•怀尔德身上。」
「…………」
在凑到足够的情境证据后,就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吧。不如说他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费尔汀家的手杖,当然只会落在费尔汀家的成员手里。若说怀尔德商店的成员有取得手杖的机会,那就只会是让乔纳森•怀尔德蒙上不白之冤的时候。
为了将罪行栽赃给乔纳森•怀尔德,亨利或是约翰这对兄弟的其中一人,就必须亲手杀死乔纳森的部下。
路罗伊像是要让指甲扎进脸皮似的,摀住了脸孔。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很可疑。」
就连拉撒禄都怀疑过第一代乔纳森•怀尔德遭到问罪一事。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想必会在路罗伊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吧。连拉撒禄都能联想到的可能性,自然会让他思索数十年之久。既然连他都认为是这么回事,那乔纳森•怀尔德想必就真的是含冤而死的。
「我一直不去正视这件事。我以为养父他们不会做这种事。『给予恶人应得的制裁』──我深信这样的理念绝对不会错,就这么相信著,一路走到了这一步。」
路罗伊的指甲划破了他的额头,同时,他的眼眶边缘溢出了泪水。
浮现在浑浊弹珠表面的水滴,沿著他的脸颊滑落而下。
「我说,凯因德老弟啊,你不觉得这太过分了吗?『给予恶人应得的制裁』──到头来,将这样的理念践踏得最大力的,居然就是我们啊。」
听到他这句话的同时,拉撒禄想起了在某处听过的嗓音。
「就连鲍尔街警探都已经失败了。」
记得温斯顿是在某处巷弄对自己这么说的。当时的拉撒禄,还以为这句话是指「怀尔德商店终将击败鲍尔街警探」这类浅白的宣言。
然而,那句话其实是更加一针见血的意思吧。以守护城镇治安为理念的组织,却打从根源处就出了问题。
拉撒禄看著路罗伊的眼睛,突然发现──
他的眼里浮现的,是被下令执行绞刑的犯人被套上绳索的瞬间,在剩下最后一口气时所流露出来的自毁型喜悦。
「路罗伊,你……『难道想输吗』?」
回想起来,路罗伊的行动总是带著焦躁的氛围。
在将拉撒禄拉进鲍尔街警探的阵线时是如此,在拉撒禄袭击小乔纳森•怀尔德的赌场时也是如此。
他的行动总是过于躁进,虽然能盼得钜额的回馈,却也背负著极高的风险。而拉撒禄和派翠克则各是依据推测和经验,看出他的作风和以往不同。
「你是为了输掉这场战斗,才会把我拉进阵线,才会出手袭击那间赌场吗?」
「才没有这回事!」
路罗伊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哪可能这么做!我怎么可能只为了寻求失败,就亲手舍弃养父们的理想!我总是全力以赴!我是付出了一切,才走到这一步的!」
他虽然这么说著,但听在拉撒禄的耳里,却只像是一连串的藉口。
(不对,他是拿已经存在的事实当成藉口啊。)
拉撒禄稍稍能够想像那样的感觉──明明背负著过于沉重、难受,而且不知何时才能卸下的重担,却得为了顾及信念和道义而迟迟无法放下。
所以路罗伊在采取著最佳方案的同时,也加深著让自己败北的风险。
他虽然能对所有人主张「自己从未采取让己方陷入不利的行动过」,但路罗伊肯定是打算藉由最佳方案毁灭自己的理想。想到这里,就能说得通他为何总是采取如此躁进的行动了。
路罗伊的计画也推动得相当顺利,几乎只欠缺临门一脚了。
「凯因德老弟,在这镇上能理解我心情的,就只有你和那个女人而已。所以,我才会特地过来问你。我就是为了这个问题,才会走上这一遭的。」
「这样啊……」
「我──到底该怎么办?」
拉撒禄将这个模糊的问题咽下。
有好一段时间,他都在脑中摸索著话语。路罗伊刚才的问题不包含其他的意义。他没有任何的期待,只是单纯地希望拉撒禄能提供下一个行动的方针。
所以拉撒禄若是费尽唇舌,就能让他走上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吧。换句话说,拉撒禄既能让路罗伊回到鲍尔街警探之中,也能让他就此失踪,给予他卸下理想的机会。
(………………要是没有鲍尔街警探的帮助,我就赢不了乔纳森。)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就算拉撒禄赌博的技巧再高明,他终究也只是个孤立无援的人类。在近代社会里,握有强大力量的组织才是真理。
然而──他同时做起假设。
要是让现在的路罗伊再次回去率领鲍尔街警探,他想必会在不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