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呢?呃,再怎么说,那都是人骨啊…………」
以一名人类的价值观来说,派翠克的反应恐怕才是正常的。拿人骨作为材料,做成茶杯,甚至还带在身边──会为这样的行为感到生理上的不适,也无可奈何。
然而,拉撒禄却耸了耸肩。
「当然能肯定了。因为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如果想延续某人的人生,却弄不到和那个人有关的物品,那我也会挖出那个人的骨头捣碎,再烧制成物品吧。」
「幸好──该这么说吗?总之骨头的来源应该很好找吧。第一代乔纳森虽然因杀人罪而被判绞刑,最后仍是入土为安。只要知道被埋在哪里,之后就只要找个时机动手即可。」
拉撒禄精确地看出了浮现在派翠克眼里的恐惧。在场的众人之中,就只有他能正常地将挖坟掘尸的行为定义为亵渎之举。
所以拉撒禄很快就猜到他会提出反驳,甚至能抢在他开口之前就给出答案了。
「可、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吧?我虽然也不想袒护那家伙,但是,拿人骨制作茶杯这种行为,终究是找不到证据的吧?除非────」
「没错。除非我们直接能弄到那只茶杯。就算能弄到那只茶杯,如果无法查证那个杯子真的掺入了人骨作为材料,那我们就输掉了这一仗。」
路罗伊之所以这么开口,为的并不是阐述自己的疑问,而是为了安抚派翠克吧。
「『要给予恶人应得的制裁』。我们高揭的理想就如同澄澈的葡萄酒,要是酒里混入了一丁点的泥泞,就再也没办法开口阐述这样的理想了。没错吧?」
「所以呢?」
「重点在于可信度。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能驱使我们这样的组织行动。刚才的对话是以假设和假设堆砌而成的空泛推论,不存在任何具体的证据。这理由薄弱到在弄不到茶杯之前就无法证明,那我们又该依据什么样的根据而出动?」
「所以说啊──」
这人明明就很清楚吧──拉撒禄苦笑著。
结论就和起初说明的一样。只要乔纳森还以乔纳森的身分活著。那就算翻遍了整个世界,也肯定找不到她犯罪的踪迹吧。
既然如此,那问题就落在该怎么跨出那一步了。
拉撒禄能理解乔纳森的想法。虽说相见的次数不多,还是个头脑有问题的女人,但拉撒禄依然能理解她的思绪。她行事作风的一贯性,是拉撒禄直至不久之前都小心呵护、如今依然放在内心的角落珍惜再三的事物。因为路罗伊也拥有同样的东西,能导出的结论只有一种。
「我们要相信乔纳森啊。」
「………………」
「她当然可以信任吧。毕竟我们都很了解她啊。」
只要小乔纳森•怀尔德仍以小乔纳森•怀尔德自居,她肯定就会拿祖父的尸骨做成茶杯。拉撒禄亲眼见识过她对茶杯的执著,因此能相信她。
路罗伊直盯著拉撒禄,像是在试探他真正的目的。不过,他很快就收住了眼神。路罗伊像是在强忍头痛似的按著额头好一阵子,最后终于挤出了话语。他的口吻有些做作──这是为了表现他对这样的结论很不满意。
「我会规划一些时间进行调查。我虽然没办法直接向她查证,但这倒也不成问题。毕竟这座帝都之中,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拥有透视他人内心的能力。」
「你是要确认乔纳森是否真为我们的同类?」
「我想确认的,是乔纳森的神智是否已经失常的事实喔。但的确,我们也只能跨出那一步了。毕竟我们只剩下三个星期的时间,再不想方设法的话,就要全盘皆输了。」
「这样啊。那我就去做些准备,好在你们结束调查后能迅速行动吧。」
看到拉撒禄急性子地转过身,路罗伊以有些傻眼的口吻搭话道:
「你想去做准备,我个人是不会拦你。但你可别忘记,根据调查的结果,我们也可能做出按兵不动的决定啊。」
「才不会咧。」
拉撒禄简洁地回应后,伸手依序指向了路罗伊和派翠克。
「因为我相信你们啊。」
「看来你之前的烦恼已经彻底解决了。」
被欧布莱恩这么一问,莉拉才重重地放下心来。
今天,莉拉和她的主人一同造访了欧布莱恩的教会。这次与过往不同,两人并不是从后门造访,并待在小房间里对谈。
两人今日是在教会的礼拜堂中对话。礼拜堂里摆了好几张历经风霜的褪色长椅,是一处安静的空间。阳光从设置在教会高处的窗户照下,将礼拜堂的空间斜斜地切开。
明明是造访过好几次的教会,但光是待在与平时不同的房间,就让莉拉有些不太自在。
又或者说,让她不自在的原因,是因为这次与平时不同,是从正门进来的关系吧。
「……………………」
莉拉稍稍抬眼瞥了一下,随即望向待在不远处的拉撒禄。他难得地正在帮忙打扫礼拜堂的安。安似乎也为拉撒禄的这般举动大感意外,正连连眨著眼睛。拉撒禄大概是耐不住现场尴尬的气氛,打算做些事情让自己平复下来吧。
「拉撒禄先生,你怎么啦?」
「……………………没什么事。」
毕竟今天拉撒禄和莉拉是穿过正门造访教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