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命。
「……………………」
这回拉撒禄真的无言以对了。赌桌上的一切都明确地告诉他,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若芙兰雪在这一局结束时无力偿还一百畿尼,她就会沦为奴隶。这可不是拉撒禄在赢过她把钱还回去就能解决的问题,这间店若是乔纳森──或者该说是那个温斯顿手下所经营的赌场,那他们肯定不会允许赢家出手拯救输家吧。
拉撒禄•凯因德若想完成「活下去」这个目的,就只能杀掉芙兰雪•布莱多克了。
(────但我不喜欢啊。)
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并不是基于伦理道德一类的理由。
他与芙兰雪同居的时间并不长。两人虽然结识得早,但他们的交流相当琐碎,绝不是称得上亲密的关系。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拉撒禄和芙兰雪都是独自走在自己的路上。
但即使如此,一想到芙兰雪将不再于这座都市的某处漫步,就让拉撒禄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
「好啦、好啦,拉撒禄,拉撒禄•『便士』•凯因德,你该如何是好?无论是在任何时候,你总是被赋予了说出『无所谓』三个字的权利呢。」
拉撒禄的脸庞肯定无从掩饰地皱了起来。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止住呼吸的他,先是深深地做了一次呼吸。
接著他重新说出了他那天深信的话语:
「『那张牌不是10』。」
被手帕所包覆的那张牌,其底下的数字并非介于10至K的任何一个。反过来说,那张牌的数字必定是9到A之间的某个数字。
就算强如拉撒禄,也没办法将几个月前的游戏记忆完全牢记在脑里,不过他仍对那一天的赌局留有印象。为了能透过战略选择手牌,当时的拉撒禄将游玩时的所有牌面都记了下来。
(我的手牌现在是方块8和红心3,能和场上的方块3凑出一对,但若假设芙兰雪握有10的口袋对子的话,以现状来说,我便是毫无胜算。)
换句话说,对拉撒禄来说,只要被手帕包覆的牌是3或8的话,他就能确实地拿下胜利。
他回忆起那一天被用掉的卡牌。他在脑袋里弯起手指数数,计算起他所冀求的卡牌会以多高的机率被封在里头。
就结论来说──
(……………………差不多是五成左右吧。)
既然芙兰雪已经砸下了一百畿尼之多的重注,那拉撒禄就只剩下下全注这个选择了。就算砸下了所有的金钱,他能获胜的机率也不过一半左右。
至于另一个名为投降的选择──
(感觉很不好啊。)
在相似的情况下选择投降,最后落荒而逃的光景,还仅仅是几天前所发生的事。就算重组了内心,也没办法让当时感受到的痛楚化为过往云烟。
内心逐渐遭到恐惧侵蚀。
目前虽然勉强打成了平手,但这建立在极为危险的平衡上头。只要拉撒禄稍有失手,芙兰雪就会在转瞬间再次将他摧毁殆尽吧。为了引出那个契机,刻意重演当天的情景、让拉撒禄回想起那落魄败逃的瞬间,可说是极为有效的手段。
若是在这时选择了投降,那拉撒禄逐渐重组完毕的心灵又将再次支离破碎。即使想方设法硬是熬了过去,芙兰雪也会在从今而后故技重施,逼得拉撒禄每每都得在同样的状况下投降。
(如果我想的话,也可以嚷嚷说那第五张牌是她动过手脚的诈术。然而,这就等同于逃避这场对决。)
要主张芙兰雪耍了老千,使这一局不算数,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
但他终究无法摆脱自己临阵脱逃的骂名。到头来,主张耍诈时的心境也与选择投降时别无二致。拉撒禄客观地想像著那幅光景,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猜忌是他的头号大敌。一旦怀疑起组装到一半的心灵,拉撒禄就没有下一步了。若是在此撤退,他就无法阻止猜忌心的浮现。
换句话说,他被逼入了死巷。
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在他看来都不是像样的选择。就连用来拖延时间的「无所谓」三字,现在的拉撒禄也说不出口。脑袋像是被人掐住似的隐隐生疼,无意识之间,他像是在喘息似的张开了嘴。
「那么,拉撒禄,你要做何选择?」
令人惊讶的是,芙兰雪还是一样露出了那毫无温度的一贯笑容。她深信未开封的牌是10,也有著为这份深信赌上性命的胆识。就某些层面来说,那是赌博师如臻化境的模样,同时──
(────────是我所否定的模样。)
想到这里的瞬间,他吸了一口气。
空气一路灌入了肺底。
思路变得清晰起来。
那么,自己究竟想成为什么样子?又想做些什么?他之所以会刻意坐到这个位子上,是为了向芙兰雪传达出何种形式的诀别?
答案就近在眼前。
「………………………………………………我决定了。」
他将手伸入口袋,抓出了所有的现金。
「『我要下全注』。」
听到拉撒禄的宣告,芙兰雪只眨了一下眼睛。嘴角的笑容微微带了一点温度。那看起来之所以会像个恋爱中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