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禄刚好踏上二楼地板时,传来了男人跑过了一楼地板的声响。
花了几秒钟确认追兵们确实跟丢之后,拉撒禄的身旁传来了一声安心的呼气声。
「真是千钧一发呢,凯因德先生。」
「…………是库丽啊。」
在他身旁的是库丽•巴洛。她既是拉撒禄认识数年的熟人,也是以女子身分一手撑起咖啡厅的未亡人。由于她经营的店家也涉及赌博,她也多次聘雇过拉撒禄。
库丽应该知道自己正走在很危险的一条路上吧。她那眉角下垂、看似懦弱的五官,此时正浮现出汗水。
这么一提──他思考了起来。拉撒禄如今所待的是名为「威尔」的咖啡厅。看来是在东区尽头慌不择路的期间,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这一带。虽然明白自己已从绝境中脱身,但在开口致谢之前,拉撒禄吐出的却是咒骂声。
「……………………妈的。」
自己的盘算实在是太过天真。
在停下脚步后,他也逐渐恢复冷静。现在,他已经充分明白鲍尔街警探会抓捕自己的理由。
(我是白痴吗?这种情况下,鲍尔街警探哪有可能把我当同伴啊?)
鲍尔街警探之所以拉拢拉撒禄,乃是为了对乔纳森──或者说是乔纳森所经营的赌场造成伤害。双方存在的只有利害关系,绝对不是能称之为同伴的交情。
拉撒禄是抱著拿多少钱办多少事的心态,结果以失败收场。他将自己理当拥有的利用价值亲手扔进了水沟。
事到如今,路罗伊那方已经找不出将拉撒禄视作同伴的价值了。毋宁说,拉撒禄的存在成了会暴露费尔汀住处和钥匙的累赘,他们会想收拾拉撒禄也是理所当然。
他的脑袋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双方关系原本只该建立于纯粹的理性之上,但他却在无意识之中渗入了天真的情感。他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鲍尔街警探是自己同伴的错觉。
(…………………………我是白痴吗?)
他又在内心骂了一句后,拉开了咖啡厅的椅子坐了下来。一直到他颓靠在椅背上后,才为自己穿著脏衣入座的行为感到抱歉。
「您没事吧?」
「不好意思啊,把你也卷进来了。」
「不会,因为我已经被卷进来了。况且,若要说的话,反而是我该向您说声不好意思。」
听到库丽像是在兜圈子的说法,拉撒禄抬起视线。库丽在离拉撒禄不远处就座后,以手掌拍了拍桌面。
他昏昏沉沉的视线,到了这时才看清店内的状况。
这与他最后一次造访时没有太大的变动,然而,威尔这间店确实发生了变化。
这间咖啡厅过去的形象,是一间能小赌怡情的歇脚之处。记得库丽会聘些三餐不继的年轻赌博师,在店里担任蹩脚的荷官才是。
然而,如今的威尔店内,已经没了赌博的氛围。桌子的摆法有了更动,原本应该放在店里的赌博道具全数消失,在在展露出纯粹餐饮店的一面。
换句话说──就是「大扫除」。
「……………………小乔纳森•怀尔德是吧。」
「是的。看来我这家店也没办法忤逆时代的潮流呢。」
只要有在经营店铺,就一定得找黑道作为靠山。这间店的靠山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小乔纳森•怀尔德,对白巧克力坊实施过的事业整顿,也在这间店里实施了一遍吧。无论名目上是赌场还是咖啡厅,乔纳森都会加以整治,让这些店铺的机能专一化。
「凯因德先生目前正遭到悬赏。说是目击到会有一些钱,亲手抓到的话又会有一些钱的样子,所以镇上的人们都红著眼在找您。」
店里没有其他人影,就只有库丽一人。
「恭喜你赚了一笔临时收入啊。吃屎去吧。」
拉撒禄在这么咒骂后,蓦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库丽若是打算把拉撒禄抓起来的话,根本没必要坦承这些事。就算是为了独吞赏金而将拉撒禄拉进店里,她也该趁著拉撒禄在店里休息的时机,派人通风报信才对。
库丽的表情看似冷静,却是微微发青。她像是害怕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某些事般,用力咬住了嘴唇。
「怀尔德大人虽然待人宽容,但绝不是个温柔的人。要是知情不报的话,反而会是我受到更严重的惩罚。」
「…………」
「当然,要是抓到您就能拿到一笔大钱,所以也会有利欲薰心的人存在吧。况且,也有些人会因为利欲薰心,而在行动时功亏一篑呢。」
不知不觉间,桌上摆放了一把小刀。
「…………」
库丽•巴洛正在寻找著功亏一篑的理由。
拉撒禄微微张口,复又闭上。喉咙之所以会乾得要命,肯定不只是因为从昨晚就不吃不喝的关系。
他伸出手,握住了小刀。这把在店内用餐时会提供使用的小刀,握起来莫名冰冷。他缓缓地对手指施力。
过去,拉撒禄也在这店里用类似的动作握住小刀。当时是为了抓住敲诈这间店的老千,才会握起小刀。但今天的状况不同,毋宁说,拉撒禄的手里之所以会握住小刀,可以说是出自完全相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