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拉撒禄用力拉紧了领带,结果差点掐住脖子的血管,令他急忙解开。最后他放弃打结,将布条一把塞进了口袋。
「总之,我去去就回。也许会晚点才会回家,要是莉拉先回来,就帮我传个话,叫她先去睡觉吧。」
「嗯,我知道了。」
爱蒂丝看起来像是犹豫了几回,但还是又一次开口说道:
「…………虽然我觉得不需要我提醒,但你一定要小心。」
拉撒禄挥了挥手作为回应──因为他觉得与其撒谎说「这是当然」,这样的回应更有诚意。
毕竟他现在甚至还不晓得该小心什么东西,要是小乔纳森•怀尔德认真动手,那无论再怎么小心,也只会落入任人宰割的下场吧。
「乔纳森•怀尔德商店」。
拉撒禄被马车载到的地点,是挂著这般看板的一处店家门口。店铺本身并不大,不过外观不仅维护得当,还打扫得相当乾净,使这间店看起来硬是比周遭的店家更有格调。
话说回来,招牌上写的居然不是「赃物回收业」而是「商店」。这若是出自「商人与小偷信的是同一尊神」这种老掉牙的笑话,那他说不定能和小乔纳森•怀尔德相谈甚欢。
在店家门口,温斯顿只回头看了拉撒禄一次。
「好啦,做好和小乔纳森•怀尔德打招呼的准备了吗?」
拉撒禄耸了耸肩作为回答。
如此这般,拉撒禄踏入了店内。
首先映入眼里的是无数货架,以及将货架塞得满满的物品。所有的墙壁都被货架埋没,堆叠到了天花板的高度,因此店内的面积看起来比实际上更为窄小。绝大部分的货架都收纳著物品,这些收纳的方式完全看不出脉络何在。
那边放著钱包,这边搁著帽子,帽子旁边不知为何放著看似正在发酵的布丁。让书本和只有一只的鞋子叠在一起,究竟有什么意义?甚至还有将拆开的床铺硬塞在货架上,导致零件掉落在地的例子。
他看了贴在物品上的控管用标签,随即理解。简单来说,这些都是店里的商品──亦即从各处搜刮而来的赃物博览会。
店里的中央摆了一张大桌。尺寸之大甚至能直接搬去赌场使用,但放在桌旁的却只有两张椅子。其中一张已经被人占据,另一张则是正由女仆拉开。
拉撒禄无言地前行,连外套也不脱,就这么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待在店里的人影极为稀少。扣掉刚入内的拉撒禄和温斯顿,就只有头发蓬乱、站回店内角落的女仆,以及另一人而已。
「终于来了啊,『便士』凯因德。我是小乔纳森•怀尔德。」
坐在拉撒禄对面的男子,以低沉的嗓声自报名号。
就像是将暴力这个概念凝聚为人形一样──这是拉撒禄的感想。男子身穿的衣服明明看起来比拉撒禄穿得还要厚上一倍,但男子光是坐在椅子上,衣服就被底下的肌肉撑得膨起,彷佛随时都要崩裂似的。男子有著硬如巨石的双拳,以及从轮廓极深的脸上凝视著自己的黑色眸子。被剃个精光的头顶,盘据著好几道丑陋扭曲的疤痕。
光是与之对坐,就感受到难以承受的压迫感。察觉到平时的扑克脸差点保持不住的拉撒禄,悄悄地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所以呢?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温斯顿没通知你吗?就只是要找你吃饭而已。虽然也要为巴斯的事向你致谢,但这种话题就晚点再说吧。突然把你叫出来,真是不好意思啊。」
在拉撒禄皱眉之前,男子轻轻打了个手势。也许是事前做好安排了吧,刚才的女仆先是进了内场一趟,随即端著盛了酒和玻璃杯的托盘回来。
(算了,既然都来了,也只能硬著头皮吃饭了。虽说完全猜不透原因这一点,现在还是让人发毛,不过…………)
他稍稍打直背脊,准备从女仆手中接过玻璃杯。
唰──在这个瞬间,玻璃杯从女仆的手指中滑落下来。倒头栽下的玻璃杯撞上桌面,将已经注满的红酒和自身的碎片洒向四周。
「────哇。」
拉撒禄甚至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你这蠢货!」
瞬间,男子扫出了手臂──以那条粗度和少女腰枝相仿的手臂重重一抽。女仆被揍飞出去,撞上了货架,震落的货架商品也一一砸到了她的身上。咳啊──拉撒禄看见少女的嘴角渗出了暗红色的鲜血。
即使是作为惩罚,这样的行为也明显太过火。但男子似乎依然无法息怒的样子,只见他站起身子,对著温斯顿伸出了手。
「温斯顿,拿枪来!」
「…………可别做过头了啊。」
「少啰唆!」
男子从温斯顿手中抢过枪,拉起击锤。他将枪口稳稳地对准了倒地不起的女仆头部。
(────得救她才行。)
拉撒禄先是反射性地闪过这丝念头,随即为自己的思考感到困惑。
(得救她才行?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仆啊。既然会被这种店家雇用,过的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生吧。)
就算帮助了女仆,他也想不到会有什么样的好处。反倒是立刻想到了好几个救她所衍生的坏处,光是其中一项──「会惹乔纳森不开心」就足以作为劝退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