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的手牌滑到她的手边。
滑动牌面时所引发的风压,稍稍卷起了拉撒禄的手牌。
「咿──」
蕾奥拉的轻声惊呼,肯定只有拉撒禄有听见。就算是在这昏暗的赌场中,也完全掩藏不住她铁青的脸色。
个中缘由仅有拉撒禄和她知晓。
刚才的那一局,是拉撒禄赢了。
(应该是赢了吧。从其他家伙的氛围来判断,我的手牌挺不错,只要再赌下去就会赢。从蕾奥拉的反应来看,我的推测并没有错。)
然而,拉撒禄却刻意在一决胜负前投降。这样的状况已经上演多次,他总是会在只有蕾奥拉看得到的情况下,悄悄地秀出手牌。
(哎,这个嘛,果然会怕吧。)
虽然还不到同情的程度,但拉撒禄稍稍为蕾奥拉感到悲哀,毕竟她肯定正怕得要命。换句话说,拉撒禄正在做的事,就等同拿著「我随时都能赢过你」一事威胁她。
就本质上来说,翻牌是一种要看透对手手牌的游戏。
一般的吹牛有交换手牌的机会,但这种游戏并不存在这种机制。说得极端些,在发牌的那个当下,胜败就已经有了结果。
尽管如此,这种牌戏之所以仍被分类为赌博,主要还是因为在下注时所产生的虚张声势、气势、猜忌心和推测钱包厚度等要素存在的关系。玩这种游戏最重要的,便是要彻底地了解自身的行动、彻底地看透对手的行动,并在此消彼长之间掌握胜机。
「加注到河牌阶段,然后选择封牌」──在执行这种行动的当下,拉撒禄总是握著必胜的手牌,并让蕾奥拉知晓自己手牌的状态。我早就看穿你的手牌强弱,但还是刻意放了你一马──他在无言之中,传递了这样的讯息。
如果这不是工作的话,蕾奥拉肯定早就落荒而逃了。但场面上是蕾奥拉获胜,拉撒禄败得凄惨,因此她并没有获得离开这张桌子的正当理由。
游戏又进行了一局。由于感觉到手牌能赢,于是他刻意封牌,并只让蕾奥拉稍稍看见自己的手牌。
虽说每一次只能留下少许的疙瘩,但就像积雪能压垮屋顶那般,只要次数一多,累积的疙瘩也会变得无法忽视。
(况且,只要能赢,就能掌握到对手的底细。若是实际应战,就能察觉彼此实力的大致强弱。然而,若是从一开始就避战的话,就会维持在连实力都无法掌握的阶段。在无法估量实力的状态下,这片阴影也会让内心的恐惧膨胀加大。)
也不晓得在蕾奥拉的眼里,拉撒禄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
(都给她这么大的打击了,应该也差不多够了吧。接下来只要摸鱼到打烊后和她见个面,挖出必要的情报即可。)
没错,说穿了,拉撒禄的目的就是这个。
他让恐惧烙印在蕾奥拉的心底,以「以后再也不会和你同桌」作为筹码,问出原本打听不到的情报,然后再将这些情报交给路罗伊等人即可。看蕾奥拉泪眼汪汪的模样,想必不管问了些什么,她都会一五一十地招来吧。
持续洒钱对家里的财务状况是很大的负担,但只要过几天再弥补回来就行了。
(只要再一次。再做一次同样的事,我就回──)
就在这时,有人将手轻轻拍到了拉撒禄的肩头上。
「──哎呀,你怎么没来由地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呀?」
听到宛如长笛般轻柔的嗓音,让拉撒禄的背部窜出了鸡皮疙瘩。
他像个弹簧般站起身子,让屁股抵著桌子,企图向后退去。他察觉自己的喉咙卡著一团空气,却还是强逼自己发出了声音:
「…………毕竟帝都是个狭窄的城市,会像这样相遇也不意外啊。」
没错。话说回来,在这家店还被称为黑巧克力坊的时候,有个女人就受雇在这里工作。但拉撒禄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女人居然还会继续待在这里。
「既然都发生第二次了,若是将这称之为命中注定,是不是有点太俗气了呢?」
只见芙兰雪•「贞洁」•布莱多克正笑著说道。
她还是一样漂亮。就算是拉撒禄亲自开口,也只想得到用这种词汇来形容她,那股带著慑人气势的美貌,今日依旧与她同在。
也许是刚从外头进来的关系吧,她轻巧地脱下披在身上的骑马外衣。那身艳丽的肌肤反射了蜡烛的火光,看到此情此景,赌场中的男人──或许连女人也不例外──似乎都发出了惊叹。
芙兰雪似乎在意著扎好的发结,她一边摸著头发,一边以理所当然的态度走向蕾奥拉。一摆脱赌博时的紧绷气氛,蕾奥拉登时哇哇大哭。
「前辈──!那个有著看似一脸阴险的男人把人家欺负得好惨呀!」
「别叫我前辈。还有,不是『看似阴险』,那个男人是真的阴险喔。」
芙兰雪伸手抵住了想扑抱上来的蕾奥拉的脑袋,在位子上坐了下来。她露出了极不适合平时作风的柔和笑容──
「嗯、嗯,总而言之,游玩的时间结束了喔。拉撒禄,坐下,至于两位若愿意离席,就帮了我大忙呢。我会让蕾奥拉去别桌奉陪两位的。」
青年和老人都老实地离开桌旁──这究竟是归功于芙兰雪天生的支配者气质,还是嗅到了危险气息的关系?
无论原因为何,他们在这时离席想必是正确的选择。拉撒禄将视线扫向店内,几名杀气腾腾的男子混在客人之中,其中的几名男子明显地将目光投向了拉撒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