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一 暮光映上朦胧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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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我知道你没有义务搭理我们的状况。可是……我还是想拜托你。要是卡洛斯沦落到那样的地步,那就太可怜了。拉撒禄,救救我们。」

  凯瑟琳会开口央求也是当然。

  既然被当成死不足惜的劳力送往国外,那这趟旅程就绝对说不上舒适。据说有许多罪犯在抵达澳洲之前就死于海上,即使抵达,等著他们的也是一望无际的荒芜之地。为了严惩使用伪钞的犯人,刑期也不会仅有数年之久,说不定有可能就这么流放一辈子。

  这样的判决与死刑之间究竟有无区别,实在教人怀疑。既漫长又缓慢的流放刑,可以说是比绞刑或是上断头台还要来得难熬痛苦。

  拉撒禄缓缓地睁开眼睛,接著将视线投向卡洛斯。卡洛斯并不怎么关注拉撒禄,而是将大半心神集中在凯瑟琳身上。他像是在安抚小婴儿般,以缓慢的节奏轻轻拍著凯瑟琳的背部。

  「卡洛斯。」

  「怎么了?」

  「照你们的对话听来,被起诉的就只有凯瑟琳吧。若是子女犯罪的话也就算了,一般来说夫妻是不会连坐受罚,一同被判下流放刑的吧?」

  拉撒禄之所以这么询问,有一半是出于安抚的念头,另一半则是源自看好戏的心态。

  卡洛斯有可能完全不具备夫妻不会受到连坐处分的知识。在这样的情况下,拉撒禄的话语就只是纯粹的亲切忠告。

  但反过来说,卡洛斯若已知晓此事,那在这样的情况下投以这般话语,他的神情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呢?他想藉由这样的话语,让总是老神在在的这名男子露出一瞬间的真面目──拉撒禄的内心,确实存在著这般近似自毁冲动的施虐之情。

  然而,卡洛斯的答案非常简单。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仅是微微动了动头,像是在顾虑凯瑟琳似的。拉撒禄所预期的动摇和激情,都没有显露在他的脸上。

  他的答案非常简单。

  「是这样没错呢。但就算真是如此,我也会跟著她一起走。」

  「…………是因为你同情凯瑟琳,担心她会在流放之地过得很辛苦吗?」

  「不是喔。不是因为『没有我她就不行』,而是『没有她我就不行』。」

  说著,卡洛斯露出了微笑。

  拉撒禄深之又深地吸了一口气,花了很长的时间缓缓吐了出来。他虽然约有两度想冷冷地说出「无所谓」这三个字,但最后脱口说出的却是不同的话语。

  「…………我赊的帐还没结清嘛。」

  这么低喃的瞬间,凯瑟琳兴奋地抬起脸庞。但在她露出神采飞扬的表情之前,拉撒禄便粗鲁地伸手制住了。

  「别太期待啊。我基本上会把来龙去脉调查一遍,但我能帮上的忙可不多啊。」

  拉撒禄像是要逃开从脚底窜上的寒气似的,迅速地站起身子。

  「有办法解决吧?」

  在听完拉撒禄的说明后,罗尼立刻这么回答。

  「啥?」

  拉撒禄投以杀气腾腾的话声后,罗尼随即像是被吓个半死似的缩起肩膀。在做出这番动作后,他那有如马的细长脸孔登时颤动起来,看起来很是窝囊。

  然而,若是因此错看罗尼这名赌徒的本质,那可就正中下怀了。他之所以没有藏起胆小的一面,而是暴露著胆小的内在,单纯只是因为这样的内在与他的生存方式极为合拍罢了。打从内心感到害怕,并在削弱周遭气势的同时,做出冷静至极的行动──这就是罗尼这名男子的本质。

  此时此刻,他也在说话的同时,让双手灵巧地持续动作。他拿著看似工匠才会使用的小小剉刀,将掌心的骰子轻柔地削磨、翻滚或是眯眼端详。

  他要让骰子变成能确实影响机率的状态──但也不能做到会被周遭人们一眼看穿的程度。罗尼所制造的作弊道具之精巧,就连拉撒禄的眼睛都可能会遭之蒙骗。

  他也是拉撒禄结识已久的朋友之一。换句话说,他就是在这镇上生存了如此之久。

  罗尼以床单擦去沾在指尖上头的木屑。由于走的是耍老千的路子,容易结怨的他,基本上不会在同一个落脚处停留太久。他现在所待著的房间也是旅馆的其中一间房,因此罗尼似乎没对弄脏房间一事有所踌躇。

  罗尼轻轻扭动著细长的手指说道:

  「又──来了啊?总之,如果还想继续听下去,就拿钱出来啊。」

  「啥?你还欠我人情吧?」

  「上次那个卖花小鬼的事,我们不是已经扯平了吗?」

  「那就拿更之前的人情来说吧。上一次是你让骰子掉出来的事。再前一次是你企图对那个不好惹的男子的女伴出手。再往前追究起来的话──」

  「────好啦。我说,我说就是了。」

  看到罗尼像是在投降似的垂下脸庞,拉撒禄冷哼了一声。明明乖乖开口就没事了,但这个男人就是有爱讨价还价的坏习惯。

  该说是蛇有蛇路吧。主要靠著耍老千糊口的他,就算在赌博师的圈子里,也是过著特别危险的生活,所以他的消息必然特别灵通。这既是为了从风波中抽身,也是为了趁著风波爆发的时候能偷赚一笔,因此罗尼的情报网比拉撒禄更为强大。

  「说起来,这个国家是采取私人追诉主义。你对这种制度有多少认知?」

  「算是略懂皮毛吧。」

  「哎,要是你搞错的话倒也麻烦。简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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