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四 每个人都嘶喊为了爱

他随即以「无所谓」三个字切断了思路。

  以旁人的角度来看,不管是拉撒禄还是纳许,都是为了以普世价值来说不甚重要的事物如此拚命。纳许也肯定经历了对绝大多数的世人来说极其无所谓,却重重地震撼了当事人心灵的事件。

  说得极端点,在这场风波之中,拉撒禄并没有特别执著于某个选项的必要。

  不管是加入纳许、加入威布斯塔、跪地讨饶或是逃出巴斯都一样。每一个选择都存在著相同的风险和回馈,他也没有特别想选择其中一项的念头。

  反过来说,只要有一点小小的理由,他就能将某些选项视为无所谓。比方说,像是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某人之类的。

  自然而然地,拉撒禄在脑海里拟定了相关的战术。该怎么做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让威布斯塔失势?若是利用纳许的力量,又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这肯定是一场危险的赌博,而且莉拉想必会为此感到好笑。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

  「我们联手的话就一定办得到。而且,我们一定会赢的。毕竟我们可是要救助一名女子啊,这是一出风格有点狂野的骑士美谈呢。『既然做的是正确的事,那我们当然会获胜了』。」

  喀──思考登时停了下来。

  「……………………………………你是白痴吗?」

  他反射性地吐出了这番话。

  有些激动的脑袋立刻冷却了下来。就连呼吸都在一瞬之间停顿,随即化为极为冷淡的气息。他感觉像是将肺底的空气全数绞了出来,只留下像是被扎了根刺的痛楚。

  对纳许发出敌对话语一事,很快就激起了后悔的念头。拉撒禄估量了一下还有没有补救的可能。好像不行──应该是没救了。话语的内容姑且不论,但其中蕴含的尖锐情绪却是没办法含混带过的。

  打算以诚实作为补偿的拉撒禄,对著纳许的脸孔扔出了坦率的话语:

  「这种想法不是很合我的胃口啊,纳许。」

  「什、什么啦?」

  「你是白痴吗?说什么『正确』,这种行动到底哪里可以称作正确了?」

  这带刺的发言让纳许的脸颊抽搐起来。

  「我很想救她啊,这难道错了吗?你的意思是,让芳妮•马雷被那个老头子杀掉才是正确的事吗?」

  正确或是不正确──对于纳许的二分法感到不是滋味的拉撒禄,重重地用脚跟跺了一下地板。

  浮现在脑海之中的,是卧倒在床铺上、浑身是血的一名少女。

  「因为你的行动,有个小鬼差点就要死了。」

  纳许也知道拉撒禄收留了名为朱莉安娜的少女。由于纳许对于威布斯塔的个性瞭若指掌,应该也猜得到少女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下塞到拉撒禄手里吧。

  纳许的表情登时一僵。

  「如果拯救女人是正确的事,那在拯救的过程差点害死一个小鬼的后果,你是打算怎么去补偿?」

  「这、这是…………可是…………」

  「我再说一次,你是白痴吗?拯救可怜的芳妮是正确的事?那其他的女人就不可怜吗?威布斯塔饲养的小妾不只有芳妮一人,你忽视其他女人的行为,又怎么称得上是正确的?你是什么时候与芳妮邂逅,是什么时候迷上她的?在那天到来之前,你可曾想过要拯救其他的女人?」

  「那你是要我见死不救吗!你不是就救了吗!救了你爱上的女人!」

  「错了,因为『拯救的行为是不正确的』。」

  在说出口之后,他的脑袋才随之理解──理解了自己之所以会突然如此焦虑的原因。那焦虑的对象并不是纳许。

  而是脑海里的莉拉。

  「把其他人撵出视野,只拯救映入眼里的一个人,你还真敢说这是正确的行为啊。」

  如果要论正确的话,那就该将奴隶视为奴隶,将女人视为女人──对所有人都带著一视同仁的歧视,才算得上是从一而终的标准。

  若拯救的对象只是偶然邂逅的某人,或是偶然感到中意的某人,那岂不是最为严重的歧视和傲慢吗?

  所以救人并不正确,就算救到了也是毫无救赎。

  拉撒禄明白这一点,但纳许却一无所知。他那没神经的思考和傲慢的态度,重重地挑起了拉撒禄的神经。

  (换句话说……………………换句话说,我只是在迁怒而已吧?)

  在察觉到此事的瞬间,他整个人登时泄了气。

  自己觉得是不正确的事,在他人口中却成了正确的事。他只是对此看不惯,像个孩子般大吼大叫罢了。

  反过来说,纳许的想法就是这么与拉撒禄不合,甚至让他大动肝火。

  他有意识地耸了耸肩,总算取回了冷静的态度。

  「我不能赞同你这种想法啊,纳许。所以我把话说在前,我不能成为你的伙伴。如果要救女人的话,就靠自己的本事上吧。」

  「……………………」

  纳许并没有立刻回话。

  老实说,拉撒禄认为纳许就算立即中断谈话也不奇怪。

  但实际上,纳许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似的,直直地打量起拉撒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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