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阖上书本站起身子,凑到了莉拉的身旁,并再次开口叫唤:
「你在干嘛?」
「…………呃?」
莉拉的肩膀惊颤了一下。她先是反射性地藏起手边的东西,接著才轻轻对拉撒禄递出手里握的物品。
「…………是针线活啊。」
拉撒禄轻轻皱起眉头。
莉拉的手上有针、线和一条白色的手帕。手帕上正以红色的线描绘出某种图样。从缝线排列之紧密来看,这绝非出自外行人的手笔。
内心之所以会浮上困惑的念头,是因为不晓得她拥有这样的技术,以及不记得自己有买针线给她过。
不过,他很快就抹去了内心的困惑。
由于将她雇为女仆,拉撒禄每个星期都会付她薪水,反而是莉拉没增加多少私人物品的现状才显得异常。虽说她之前也有买过整套茶具组的例子,但硬要说的话,那应该算是她工作器具的一部分。
拉撒禄将对于莉拉会自行添购物品而意外的心情隐藏起来,试著扬起嘴角说道:
「缝得挺好的啊。」
「…………」
也许是感到害臊吧,莉拉垂著头胡乱地动著手指,从发丝的缝隙间窥见的耳朵前端也红了起来。
「哇,莉拉小妹好厉害──!」
就连一直缠著拉撒禄的朱莉安娜,也立刻转移了目标靠了过来。也许是察觉她充满好奇的视线吧,莉拉将多余的针和线交到了她的手上。
『要试试、吗?』
「可以试吗!太好了!」
双眼发亮的朱莉安娜坐到了莉拉的身边。若是不去在乎肤色的差异,那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姊妹。
「人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呢!」
「…………嗯?你指的是刺绣吗?」
「不是喔,这种被称为针线活的东西,人家全都没玩过!」
哦──应声的拉撒禄思索起来。
针线活是证明女子娴淑和教养的象徵。虽说庶民会选择相对实用的编织或是补丁技术,上流阶级则是会以注重装饰的编蕾丝或刺绣为主,但在大半的社会阶级之中,女性都一定会学习这方面的相关技能。
想必就连爱蒂丝都学过针线活吧。但她给人一种莫名笨拙的印象,不晓得能不能好好完成就是了。
「你没玩过针线活啊……」
察觉到一件事的拉撒禄,对朱莉安娜投以疑惑的视线。
「你说你从来没踏出宅邸一步过?」
「…………嗯?对!」
也许是已经投入在刺绣之中了吧,朱莉安娜的回应慢得惊人。
拉撒禄端详著她的模样思考起来。在受伤的状态下被扔置在这个房间,接著又被丢到医生的病房,再来则是被带到这间旅馆的房间。在这段期间,她一直没能好好外出散步,而她本人看起来也对此并不介意。
由于不久之前才体验过受伤卧床的体验,拉撒禄很清楚一直躺在床上会累积不少压力。
「你都没想过要出去走走,或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对拉撒禄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但朱莉安娜却以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侧起了头。
「没有耶。」
她这么嘟嚷道。
这不是在说谎,也不是不经大脑思考做出的否定。她是认真地听了拉撒禄的问题,并在确认过自己的想法后,才这么做出回答。
正因如此,这回答才会像是吃到沙一般异样。
「…………没有喔。」
「因为只要待在宅邸,然后有父亲大人陪伴的话,人家就别无所求了嘛。虽然做这些事情也很开心,但还是待在家里最棒了!」
心灵扭曲了──拉撒禄先是在内心这么低喃,随即否定了这样的想法。事实正好相反──她的心灵竟然没有丝毫的扭曲。打从心底如此认为的心灵实在是过于纯真,显然不是身为一个人应有的价值观。
「你还真喜欢那个父亲大人啊。」
「是呀,人家爱他,是全世界最爱他的人!」
朱莉安娜没察觉拉撒禄苦涩的表情,以斩钉截铁的口吻结束了这番问答。她看来完全只是吐露出内心的想法,并没有从这段对话之中产生任何的体悟。
对她来说,似乎不管是镇上的风波还是自身的现况,都没有手边的针来得有趣。
「欸欸,这要怎么弄,教人家嘛!」
「…………」
莉拉拿起木板,望向了拉撒禄。她脸上表情的意思差不多是「如果还要继续聊的话,就暂时停下刺绣的教学」。
拉撒禄在稍事思考后摇了摇头。
虽然他确实对朱莉安娜的来历感兴趣,但倒也没必要急于一时。毕竟得知内幕也可能会让事态变得恶化,还是先观察状况一阵子再来考虑吧。
(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