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著自己的鼻梁。
威廉虽然没回应拉撒禄的话语,但他的双眼所蕴含的情感,已经说明拉撒禄确实说中了事实。而拉撒禄已无须继续多言,因为威廉肯定正为自身所知的事实感到纠结。
(他不是胡乱瞎猜,而是真的看透了我的想法──威廉现在一定是这样的心境吧。毕竟他确实打算掷出六点。)
拉撒禄拉起自己前倾的身子,靠上了椅背。他慢慢地翘起腿,以手势要威廉掷出骰子。
他表面上一派轻松,但内心却是汗如雨下。
(威廉打算丢出六点是事实没错。不过,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就是我的一场小赌了……)
两百一十六分之二十五。
拉撒禄在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机率,随即将之抹去。赌这会发生的机率算不上太低,而这也是拉撒禄今天唯一的一场赌博。虽然还不到一赌输就无可挽救的地步,但若能度过这关的话那便是再好不过。
「……………………我赌六。」
威廉以比先前更为谨慎的动作握住骰子。也许是出了汗吧,他在重新握好之后,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吐出气息。
唯一正确看出这一掷的重要性的,就只有拉撒禄而已。在三颗骰子于桌上滚动的期间,拉撒禄停止了呼吸。他的脸上虽然维持著淡然的神色,但投向骰子的目光却充满了压力,彷佛打算凭此推动骰子似的。
出现的点数是二、四、五。
「什────────!」
「咦?」
在威廉踹倒椅子起身的同时,爱蒂丝也愕然地惊呼一声。拉撒禄虽然也在内心大声叫好,但表面上仍维持著百无聊赖的神色,像是在眺望著理所当然的结果。
有那么一瞬间,威廉以可怕的视线瞪视著拉撒禄。
他大概是认为拉撒禄从中做了某种手脚吧。然而,就在下一秒钟,他那颗聪明的脑袋随即给了自己回答。
拉撒禄在先前掷完第十局的骰子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骰子了。威廉的脑子还没有荒唐到会认为有人能在未曾触碰骰子的状态下动手脚。
拾起骰子的威廉,迅速做起了检查。但理所当然地,他没在骰子上找到任何做过手脚的痕迹。
在威廉老神在在的气势从脸上遭到抹去的同时,拉撒禄带著浓烈挑衅的气息挑起了眉毛。
「我就说吧。」
「…………还真是蹩脚的唬人手法。」
「你也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吧?」
他从手边取出一枚硬币,「啪」地放到了桌上。
「三。」
出现的点数是三、四、五。只获得一倍奖金的他,以若无其事的手法将硬币叠成一根柱子。
他将骰子扔给威廉。威廉闭口不语地依序数过堆在自己面前的硬币,接著眺望起拉撒禄面前的硬币。威廉在上一局失去了下注金,如今总数为一百四十枚,拉撒禄的眼前则是有二十八枚硬币。
双方目前依旧还有著五倍的差距。
「我会赢的事实似乎没有改变啊。」
威廉大概是打算藉由数硬币的数字让精神冷静下来吧。对他这样的心态变化瞭若指掌的拉撒禄轻轻耸了耸肩。
「你已经忘了我刚刚讲过的话吗?你已经没有胜算了。就像我刚才预言了你上一局的结果那般,我也已经看出了今晚这场赌局的结果了。」
乍听之下,拉撒禄的发言可说是全无逻辑可言。
然而,刚刚才被拉撒禄以「预言」一类的伎俩摆了一道的威廉,正企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他忍不住思考起「为什么拉撒禄能如此断定」。
在他没将谬论视为单纯的谬论不予理会,而是认真思考的瞬间,就掉入了拉撒禄的陷阱之中。在他苦思其中的「理由」的当下,已经将拉撒禄的发言当成了事实看待。
拉撒禄的脸上溅上了自己的鲜血,形成了畸形的血妆,脸上明明被涂了难闻的铁锈味,拉撒禄却还是露出了笑吟吟的表情。微弱的照明让拉撒禄的脸孔布上一层黑暗的阴影。在一道强风吹过大厅的瞬间,有人发出了短促的尖叫声。
这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几乎将拉撒禄和某种存在联想在一起──那个名为恶魔的存在。
威廉在推出三十五枚硬币后,轻轻握住了骰子。而这时──几乎只是眨眼的瞬间──他的脸上闪过了明显的恐惧之色。
拉撒禄则像是朝著这个瞬间刺出短刀似的低声说道:
「哦,又要赌一次六啊。真是倔强呢。」
「──────唔!我赌六!」
威廉像是要切割掉自己的感情和拉撒禄的预言似的掷出手子。也不知他有没有察觉,他的手臂在这次投掷时用力过猛,致使骰子的轨迹出了乱子。
一、二、五。这三个数字简直像是在嘲笑威廉。
「……………………唔!」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就像你能预测到骰子接下来会出现的点数那般,我也能预测到更多到更多的东西──其中也包括了这场赌博的起始到结尾。」
但这只是一段谎言罢了──拉撒禄在内心补了一句。然而,在这个时刻,这句话竟然带著让人信以为真的音色,若是找不到能加以否定的证据,就无法称之为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