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算术嘛。」
拉撒禄手中的笔几乎从来没停过。说起来,他原本就具备著能靠著算牌记下所有纸牌的脑袋,养父教导他「将来说不定会用到」的基础知识,也一直深植在拉撒禄的心底。
他很少像这样认真干著正经活,因此感到十分新鲜,而新鲜对他来说也无异于乐趣。
有好一段时间里,拉撒禄都埋首在计算之中,爱蒂丝则是用心地回覆著看似村民寄来的陈情信件。
过了一会儿,又是爱蒂丝先开了口。她虽然想用不当一回事的口吻询问,但拉撒禄隐约察觉得到她一直在找机会问这个问题。
「…………村里的人果然不肯让你们投宿吗?」
「照那样的氛围来看,大概是没机会了吧。如果你要叫我离开的话,我固然是会照办,但若愿意让我住到车夫伤势痊愈的话,那确实教人感激。」
和计算相比,爱蒂丝似乎比较长于书写,不过,原先写过一张又一张信件的笔杆,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对不起。」
「你是在为什么道歉?」
「我是在为村民基于不必要的排挤心理,不愿让莉拉小姐住下的心态道歉。」
拉撒禄没停下手边的计算,稍稍抬起了视线。爱蒂丝板起了面孔,直直地盯向了自己。
「我不觉得这是该由你道歉的事啊。」
「是我该道歉没错,因为我是代理当家呀。既然这座村子是我的所有物,我就该对村子发生的事情负起责任。」
爱蒂丝以毫不迷惘的口吻说道:
「这座村子就等于是我自己。」
拉撒禄稍稍撇开了视线,在沉默了眨两次眼睛的时间后耸了耸肩。他将视线挪回爱蒂丝身上,刻意让视线在她的全身上下游走。
「哎,是个不错的村子啊。我认为这村子挺不错,毕竟没什么起伏可言嘛。」
「欸,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什么要看著我啦!」
这座村子似乎就等于爱蒂丝本人的样子。
爱蒂丝像是要遮住拉撒禄的视线似的,以手臂遮住了自己的胸口。不过,光是打量过她就能明白,就算从小置身在营养充足的环境之中,也不见得能养出前凸后翘的身材。
在一旁泡茶的菲莉,这时以一副置身事外的口吻补充道:
「不,就实际上来看,是不若第一印象那么平坦──菲莉这么补述著。」
「喔,真的假的,是这么回事啊。」
「别看著我说啦!别──看──啦!」
「真是的,我们聊的是村子的地形啊。对吧,菲莉?」
「是的,正如您所说。」
「为什么你们两个可以这样一拍即合啦!」
要是再调侃下去,只怕会影响到工作的进度。拉撒禄抽著喉咙笑了笑,再次望回了文件。
(哎,看来只靠玩笑话,还不足以带过这个话题啊。)
要是能在这些胡言乱语之中忘掉原本的话题,那就再好不过,但爱蒂丝似乎还没有傻到那种地步。她瞥向自己的视线之中,依旧还带著这座村子没有善待莉拉所产生的歉意。
拉撒禄吁了口气。
「算啦,要是你还是很在意的话,下次泡红茶的时候,就附点牛奶和盐巴给她吧。」
爱蒂丝爽快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总觉得眼睛睁开之后,看到的才是梦中的光景。
在接近正午时分醒来的莉拉,仰起上身这么思索著。虽然睡意已然散去,但她像是想逃进睡梦中似的紧闭双眼,将身子蜷缩起来。
(我对自己置身幸福一事感到害怕。)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这样的想法就会不时袭上心头。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那并不是以平凡少女的身分在故乡度日时产生的念头。当时称得上是烦恼的,顶多就只有即将临盆的羊只,以及迟迟不见进步的刺绣技巧而已。
也不是从以奴隶的身分遭到贩卖,并遭受调教的时期开始的。虽说为了能以商品的身分出售,她居住的环境相当乾净,餐食也不虞匮乏,但待在那个奴隶贩子底下的日子,肯定是距离「幸福」最为遥远的其中一段生活。光是回忆起那段时光,痛楚和恐惧就会窜过全身上下。
既然如此,那果然是直到最近才开始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吧。
(要是起床的话,就觉得握在手里的幸福会随之消逝,迄今的一切也会幻化成一场梦境。我好怕在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还待在那名奴隶贩子的底下……)
莉拉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皮。她的动作之小心,就像是在害怕一鼓作气地起床会害得迄今的幸福会随风消逝似的。
浮现在眼前的并非潮湿的地下室,而是打理乾净的无主修道院的客房。房内没有其他人,她透过自床顶垂挂下来的床幔,看到了和煦的阳光。
她轻轻舒了口气,抽噎了一声。
「…………呃呜。」
莉拉似乎是在吃完早餐后,因为承受不起旅行的疲惫而沉沉睡去的样子。由于身上还穿著洋装,腰际一带僵得难受,她索性以四肢著地的姿势伸了个懒腰。接著她取出短梳,整理起乱翘的头发和衣服的皱摺,并在床边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