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
「哦,对喔,我是琼恩啊。不,就帮她准备红茶吧。」
拉撒禄在回答的同时眯起了单边的眼睛。爱蒂丝昨晚的行动居然就这么用「散步」一词带过,实在是有些过于云淡风轻了。
看来这座宅邸的佣人们,并不晓得他们的大小姐原本打算趁著半夜用手枪轰掉自己的脑袋。他们看起来不只是不晓得爱蒂丝的行动内容而已,甚至是一副无法想像爱蒂丝会做出这种举动的样子。可疑的程度可说是扶摇直上。
不过,这时的拉撒禄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深入思考心中的疑问。
「…………」
因为莉拉正从大厅的入口探出了头来。
她似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脸上挂著一如以往的扑克脸,不过,拉撒禄仍看得出她正因为待在陌生的宅邸里而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待在大厅里的有拉撒禄、爱蒂丝和似乎名为菲莉的佣人。莉拉似乎正在犹豫著自己是否该入内,而在拉撒禄搭话之前,菲莉就先一步凑上前去。
「您就是另一位客人对吧?您对早茶的品项可有指定?」
「…………呃。」
莉拉之所以会摇头,应该是为了表明自己不是该受敬语对待的立场吧。然而,菲莉却没有敏锐地捕捉到这番含意。
「原来如此,这是并无指定,要菲莉自行挑选──亦即『让我瞧瞧你的手腕有多高明』的意思是吧?遵命,菲莉这就摩拳擦掌,为奉上的好茶做起准备。」
「…………呃!」
菲莉没理会把头摇得几乎要刮出破空声的莉拉,迈出了淡然的步伐走出大厅。
「啊──该怎么说,你还真是雇了个怪家伙啊,爱蒂丝。」
拉撒禄苦笑著将头转了回去,接著僵住了。
只见爱蒂丝的双眼正直直地盯著拉撒禄。他感觉这道目光锐利如钻,几乎要穿透自己的身子。
「昨天天色太晚,所以我没能察觉,但她的肤色……!有外国女仆陪侍,加上琼恩.布隆顿……不对,是琼恩.布隆顿的朋友……!」
「…………什么啊,原来你听过啊。」
爱蒂丝将手撑在桌上,猛地探出了身子。
「你就是拉撒禄.『便士』.凯因德对吧!」
有那么一瞬间,拉撒禄不知道是否该点这个头。
因为浮现在爱蒂丝双眼之中的神色,对拉撒禄来说相当眼熟。
在某些走投无路的赌局之中,赌客会在失去了所有现金、身上的家当全被剥光,甚至连身为人类的尊严也拿去换钱的状况下下注──只要输掉这一把,就只有死亡或是沦为奴隶的二选一。
而在这种局面下,一旦在发到的手牌之中看到了些微的希望,他们的脸上就会浮现出那样的神色。
为了不让从天而降的好运溜走,他们会在这种时候投来宛如钻钉般的目光。爱蒂丝这时望向他的目光,就和那些人如出一辙。
拉撒禄用力吸了口气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哎,确实有满多人这么称呼我。」
在吃完早餐后,拉撒禄来到了与宽敞宅邸相当匹配的广大中庭,为菸斗点上了火。
他看著荒凉的森林。随著秋去冬来,从林里传来的是一团庞大的死亡气息。就算是此时此刻,林子里肯定仍有众多生命还在好好呼吸,但他却莫名感受到寂寥和别离将至的预感。
再过不久,漫长的严冬就会来临。
靠在宅邸外墙上的拉撒禄,思考的尽是这些事。他让冰冷的空气填满肺部,令脑袋放空。
就在拉撒禄菸斗里的菸草有一半化成灰的时候,有人来到了中庭。
「是爱蒂丝啊。」
「拉撒禄,你一直待在这里啊?莉拉小姐呢?」
「她太累,所以回房睡觉了。」
昨天的疲惫似乎还没有完全消除的样子。在吃完早餐后,莉拉便像是一头栽进床铺似的坠入梦乡。
(不过,和身体的疲惫感相比,说不定精神方面的疲惫还比较严重些啊……)
他回想起莉拉倒在床上时所露出的凝重神情。平时总是能常保严肃态度的她,竟然会三两下就睡得死死的,足见她累积的疲劳有多重。
「哦──瞧你没陪伴在莉拉小姐身旁的举止来看,你应该很不受女生欢迎吧?」
「累个半死的时候有人黏在旁边,才教人平静不下来吧?」
说到这里,拉撒禄忽然察觉了一件事。
「…………你居然把莉拉当人看,难道是桂格教徒?」
拉撒禄这句话带著「她明明怎么看都是个奴隶」的弦外之音,并举出了最提倡奴隶人权的宗教派系。而他这样的态度,惹得爱蒂丝皱起了脸庞。
「我讨厌被人说『就因为你是女人』或是『就因为你是小孩』,所以也讨厌用这样的态度强加于人。」
「还有──」她说著瞪了过来。虽然爱蒂丝应该自认这样的眼神很有魄力,但就算被猫咪瞪著看,大概也比她瞪人的感觉还要可怕几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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