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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喀啷」的铃声,令拉撒禄从书页上抬起了脸,顺便伸了个懒腰,带著水气的室外微风随即搔起他的脖子。今天的村庄也十分热闹,远处还传来了烧烤面包的诱人香气。
抵达村子后第三天的上午,拉撒禄正懒散地阅读书本消磨时光。书籍的收藏处似乎顺利地躲过了火势,所以无主修道院的藏书依然完好。
拉撒禄是个好书家,而他也从不挑剔书本的种类。他总是随便买本顺眼的书,然后以慵懒的姿势看上一番。换句话说,他阅读的书系就几乎等同于店家进货的书系。
无主修道院的书库藏书,和拉撒禄平时看的书系有相当大的不同。翻阅略带霉味的老旧书页,也是一种新鲜而有趣的经验。
不过,这部骑士文学的内容几乎没读进拉撒禄的眼里。
(总觉得有股麻烦的气息……)
他装作在沿著文字阅读书本,偷偷地望向站在一旁的莉拉。拉撒禄坐在昨天工作的座位上看书,莉拉则是紧邻在他的座位旁伫立著。
主人就坐的时候,佣人当然就该站著。不过,莉拉刻意挑在拉撒禄坐下的时候无言地站著不动,可说是暌违已久的光景。
他投去视线的时间明明只有几秒钟,却和莉拉对上了眼。
这俨然就是莉拉一直在打量自己的证据。她的眼里掠过了几种不同的感情,接著撇开了目光。明明特意把床铺让给了她,但她似乎没能睡得深沉,看起来气色略差。
(她是在胆怯?还是在害怕?大概不出这两种反应吧。)
拉撒禄翻著书页,暗自推敲起莉拉的内心状况。
(毕竟是睡在同一间房里,会感到害羞或是害怕被袭击之类的还算正常。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会把情绪拖到中午的个性,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啊?)
说起来,拉撒禄昨晚最后是睡在椅子上。他认为自己难得地做了一回体谅他人的行动。但明明做了件好事,他却觉得莉拉表现出来的态度比昨天还多了几分排斥之意。
拉撒禄对自己的观察力相当有自信。以拉撒禄.凯因德的身分走过的人生,为他培育了相当特殊的观察力。拉撒禄鲜少错判他人所怀抱的情感,但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这观察的能力有极限。
虽然能看出他人的情感,却没办法读出引来这番情绪的原因──再深入下去,他所做的就不是判读,而是单纯的推测了。拉撒禄就完全不明白莉拉现在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映入眼里的文字从大脑上头滑了出去。在又一次听到铃响声后,拉撒禄叹了口气阖上书本。
「无所谓啦。是说,居然在这个季节搞分蜂啊?要是跑到这里就麻烦了,进去吧。」
「…………?」
莉拉歪起了脑袋──她似乎听不懂那个词汇的意思。拉撒禄差点就要按著平时的习惯撕下书页,连忙慌慌张张地停手。他取出手帐,在上头书写了起来。
「『分蜂(swarming)』。啊──你知道蜜蜂吗?在一座蜂窝里诞生出新的女王时,原本的女王蜂们就会离开旧的蜂巢。哎,平常都是到初春时节才会做的,所以严格来说,这应该不是正式的分蜂吧?」
无论如何,一听到铃铛声,就代表某处的农家正在放出蜜蜂。由于这也会打乱看书时的专注力,还是走回屋内为妙。
在阖上书本站起身后,莉拉随即乖乖地跟了上来。不过,她脸上持续维持著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在踏入回廊之后停下了脚步。她在木板上写下的文字如下:
『铃、蜜蜂、分蜂、为什么呢?』
这时仍能接连听到低沉的铃声。如果只是要把蜜蜂放飞出来的话,这种敲响铃铛的方式也未免过于急促了。莉拉的问题既像是「为什么您听到铃声就知道蜜蜂会来」,也像是「为什么在赶蜜蜂前要弄响铃声」。
不过这两个问题的答案算是殊途同归。拉撒禄以漠然的表情望向铃声传来的方向,开口说道:
「在分蜂前摇铃是一种迷信。毕竟对农家来说,蜜蜂是重要的收入来源啊。他们相信,在分蜂前摇铃的话,放出来的蜜蜂们就会愿意降落在近处。」
『蜜蜂、聪明、吗?』
莉拉有些暧昧地点著头──她对于蜜蜂真的会在听到这种铃声后就近筑巢的习性甚感疑惑。
「一般来说,大家都这么认为。有人说,要是一家之主拈花惹草,蜜蜂就不会前去采蜜,也有人说,家族若是在遭逢不幸后没告诉蜜蜂,它们就会负气离去。有趣的是,蜜蜂大多相当聪明,也经常被视为家族的一分子。」
这时传来了格外响亮的铃声,接著便看到远方升起了看似一缕黑烟的一群物体,那肯定就是其中的一批蜜蜂吧。他虽然想亲眼见识看看蜜蜂会不会真的就近降落,但却因为阳光碰巧映射而来,所以很快就看丢了它们的踪迹。
拉撒禄寻找著蜜蜂的去向,蓦地露出苦笑。他知道莉拉像是在寻找自己露出笑容的来由似的转动著眼珠子。
「不,没事。老实说,就算摇动铃铛,蜜蜂也不会就近降落。因为那个迷信其来有自。」
「…………?」
「那原本似乎是出自罗马时代的风俗习惯。养蜂在那个时代相当普及,每户农家都有蜜蜂的所有权。之所以会像那样摇铃,是为了主张所有权──亦即『接下来放出来的蜜蜂是我们家的』的意思。但随著时光流逝,摇铃的意义也逐渐亡佚,只把动作传承了下来。」
说到这里,拉撒禄脸上的苦笑又加深了几分。他接下来要提及的教训,是拉撒禄以赌博师身分所体验过的切身之痛。
「还真是不可思议啊。原本有意义的东西,就算失去了意义也还是会持续流